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白日梦长 作者:许今 文案 “你是巨大的海洋,我是雨落在你身上,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状。” 海洋曾说,没有爱,能做什么。 那时,他已经历了一些沧桑,所以说的话总带着些道理。 你可以说这是个爱情故事,或是,都市职场故事,再或者,是一个人梦幻的呓语。 当然,也可以概括成一枚并不专业的小小审计的逆袭。 在这个富人逃命,穷人等死的速食社会里, 有那么一个人,只有等到你才肯登上诺亚方舟。 世间万物,唯爱平等, 我们都是有慧眼的,长久的岁月里,知道了爱该有的样子。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职场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明媚,项海洋,李浩森,宋寒 ┃ 配角:各位同事和闺蜜们 ┃ 其它:梦幻,一丢丢娱乐圈,一丢丢Titanic ================== ☆、第一章 欲相知   “您千万别和我说这个,要不是念在他是你儿子,早在襁褓时我就把他掐死了。”沈明媚不适合说狠话,通常对方没怎么样,她自己就会先受不了哭出来。   父亲电话里说,下年度要将弟弟送来她的城市寄宿读书,要她多加照拂。沈锡,是那个让她到如今还颠沛流离的女人生的孩子,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电话决绝的挂断了,她还有个面试,她还要生活下去。   “沈小姐,如果没什么问题,回去等通知吧。”陶磊礼貌的微笑,欲翻到下一个简历,他揉了揉眉心,向上推推眼镜,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后面还有四个人。   “如果我没有被贵公司录用,能否现在就告知我原因?”下了长途车,初试、等待、复试,一天下来,沈明媚也是强打着精神。面试官是个中年男子,很短的寸头,圆脸,胖嘟嘟的像个厨师,可讲起话来却像个老师,扫了眼他胸前的工作证,人事经理:陶磊。男人做HR做到这个位置倒是少见,听他用惯用的说辞打发自己,沈明媚的心里不免有些郁闷,折腾了一天就落得这么句话,故而冲动劲儿上来了挡都挡不住,还真就提了个问题。   这问题也够敏感的,问得陶磊一怔,半天才恢复了常态,显然他并没有准备关于这类问题的官方说辞,干笑了两声,道:“你各方面都不错,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沈明媚满意的点点头,起身主动伸出手,毕竟是自己冒失了,两人简短的握了下,礼貌道别。   行李箱还在前台,她是接到面试通知直接从老家赶回来的,拿了东西,等电梯的功夫渐渐的也就想开了许多,沈家的孩子,前半生或许都很难幸福。她不是针对弟弟,弟弟多半是她带大的,那孩子也很无辜啊,比她的童年幸福不到哪里去,除了经济条件好了以外,心灵同样是孤独着封闭起来的。   释怀了,于是换上了雪地靴,披上大衣,早春三月,北方最难受的季节,地面的雪时冻时化,阴冷的寒气直钻人的骨头缝儿。若不是为了面试,她死也不会在这个月份穿高跟鞋的。   面试还在继续,隔着玻璃墙的小会议室里,暖风开得十足,空气干燥温热,李浩森只着了件单薄的羊绒衫,还是禁不住热的把衣袖撸到臂弯处,隔壁复试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那姑娘红着眼圈,咄咄逼人,不知是忍受了何种苦楚,竟殃及了他的人事经理。   手里简历的副本一个个翻看过去,最终停留在了字数甚少的一页。相比起那些辞藻华丽,经验丰富的个人介绍,这一份显得过于简洁了。沈明媚,女,年龄25,不知道周岁还是虚岁,本市的三流大学毕业,户口外地,工作经验只有一个实习单位,来头不小,五百强企业,再回到开头看她的照片,蓝底白边的一寸照,偏中分的中长发,掖在耳后,若不仔细看,脸上的妆几乎淡到素颜,很容易与刚刚才离开的身影联系在一起,平凡到泥土里,好像又有那么一点不同。   李浩森拿了大衣,抽出这份简历,推门而入,没有理会被打断的面试,长腿交错,随意的倚在办公桌的一侧,简历放在陶磊面前,手指在沈明媚的名字上敲了敲,显然没有要解释和停留的意思,随即拿了车钥匙下班了。   陶磊扶了扶镜框,大boss这是钦点了啊,不是招审计么?可是这人连从业资格证都没有啊......李浩森自然不会告诉他,他选这人,只是因为看着顺眼而已。这些面试者中,只有这一人,穿着讲究,言语从容,资历么,是差了点,可总体来说,比起那些个穿着臃肿的球鞋羽绒服,炫耀着证书,编排着资历的人,他更倾向于简单如白纸的她,何况就算是白纸,她也是带着暗纹印花的精装白纸。   公司正从传统行业转型,员工不论新老,不乏有人蠢蠢欲动,投机取巧,他需要一杆好使的枪,看见她,觉得刚好称手。   咆哮的引擎轰鸣声,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驶出,猎豹一样的气势,却也没能跑得更快,路面化的滴滴答答的,又赶上下班高峰期,就是开坦克也只能龟速行驶。李浩森坐在车里,广播里正放着一场不插电演唱会,手指在方向盘上打着节奏,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哼哼两句,买这车的时候,还被家里老头子数落了一通,现在一想,他说的没错,的确不实用,就这城市的交通状况,根本跑不起来。   好不容易过了交通岗,无意瞥见路边的公交站牌底下有个眼熟的身影,放慢车速一看,还真是,沈明媚不大的脑袋已经被围巾包裹的就剩下两只眼睛,在那眨巴眨巴的,刚才还工整柔顺的一头长发,现在凌乱的打着弯揉在一起,烟灰色大衣配上高筒雪地靴,与刚才的一身修身职业装和高跟鞋判若两人,旁边放着一只硕大的行李箱,她扶在上面时不时的跺跺脚,不知道是因为着急还是寒冷,看来她的车很久没来。   后面的车流里频频鸣起喇叭,李浩森回过神来,靠!错过了!又要等一个信号灯......这恐怕是史上第一辆因为车速太慢被鸣笛的兰博基尼。   隔了一个热闹的春节,重新回到租住的老旧居民楼,沈明媚提着箱子,越过那些污水结的冰,一楼是商网小餐馆的后厨,卫生差得很,单元门口有个下水井,井盖的四周常年一圈油水,她不止一次的怀疑,有人打开这个井盖捞地沟油出来。尽管如此,周围的小吃部她也吃的很熟,用她的话来说,负担得起,怡然自得。   老房子空了多日,打开门便是一股腐败气味,开窗通风,再给暖气放气,这是她刚跟邻居学会的,据说对提升室温很管用,然而古老的铸铁暖气片并不会变得更暖。她是从没住过这么破的房子的,至少毕业之前,她不知道这种十年前就该是拆迁房的屋子原来还可以租给人住。她曾和两个女性好友同租,后来两人频繁让男友留宿,她果断的搬了出来,人与人的亲疏,除了疏远,她不懂如何把握亲近的那一边。   安顿好一切,打开邮箱,果然,已经有两封邮件显眼的躺在那了。一封是浩森集团人事部发来的,通知她明早九点准时报到。心底小小雀跃了一下,顺利的有了工作,就好活了。   另一封,是失联了一周的项海洋。   明媚,他称呼。近日跟了一个剧组,在山区拍摄,没有网络,组里有个人,背影很像你,我跟在她身后很久,尽管知道不是你。导演喜欢我的画,我想你也会喜欢。这里能清楚的看到北极星,你说这世上有什么是恒久美丽?鸡鸣而起,日落而息,我在想你。”   早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意识流的邮件,也习惯了忽略他偶尔大胆的语言,沈明媚把被子围的更紧了些,盘腿坐好,回复。   海洋,她称呼。新工作的面试通过了,明天我也要鸡鸣而起,若是你真的画得好,不如送我一幅看看,你问什么能恒久美丽,我觉得美丽很多,恒久倒是没有,最后,祝你大器晚成。   她与项海洋,不算相识,那是个手机还用塞班系统,流行加Q Q好友的年月,他们的缘分起于户外活动,同是一个交流群的成员,项海洋是组织活动的老人了,沈明媚却自打加入就没有出现过,那时候她还是个大学生,课程忙碌,性格懒散。   他们从3gQ Q时代,到如今微信都不知道更新了多少版本,一路往来邮件,不聊无聊的天,没有见面,没有视频,没有通话,有的,只是文字,还有一个网络头像的小小照片。   沈明媚把那头像双击点开,又关掉。项海洋的轮廓与早年的吴建豪神似,背心配深色休闲西装外套,长颈瘦削,齐肩发绑成一个小辫子,带着个日式的锯齿状发卡,整张脸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眉眼沉稳,干净,也神秘。   山脚下的面包车,项海洋屈腿而坐,打开移动照明灯,夹在颈下,摊开在道具组借来的纸笔,不到两分钟,一个女孩的侧脸就生动的出现在纸上,他在左下角写道:明媚。   手机一闪一闪的提示,是新邮件。看着末尾的那句“大器晚成”,他笑,搓了搓紧绷的脸,山风吹得皮肤粗糙。点开她的头像,铅笔凭空勾勒她的轮廓,和刚刚画的是同一张脸。   像素不高的头像照片,她坐在断壁残垣上,穿着深蓝牛仔裤和常青款帆布鞋,一件深V编织领白色毛衣,松垮的遮盖了她姣好的身型,长发及胸,锁骨明显,戴了顶平顶遮阳帽,和他现在戴的款式一样,下巴不算尖,眼睛不算大,鼻梁也不算挺,似笑非笑,背景是一片远山秋叶黄。项海洋没和这女人见过面,可画起来信手拈来,时间和距离让他们熟悉又陌生。   那时他知道她是个大二学生,而他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艺考老师。他们聊速写,聊摄影,聊乐器还有电影,聊男人女人过去未来,无话不说,唯独不在彼此的私生活里。   项海洋回复:如果有缘见到你,不介意奉上一幅海洋之心。   他有着对艺术敏锐的审美,直觉告诉他,那个有着清澈眼神的姑娘,一定拥有炙热的情感,这一切像埋藏已久的宝藏,等待有心之人开启。他知道自己不再孤独,不必抗争,就像水银舒缓的流进灯蕊,微光亮起,他能与她交融,从目光到全身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篇文, 为了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来来回回改了好几次, 终于有了故事原本的样子, 愿你们喜欢。 ☆、第二章 boss的秘密   Jack为Rose画的海洋之心么?沈明媚脸微红,这个陌生的男人总有本领让她的荷尔蒙迸发。   她回复:这件事的概率,不会比你此刻邂逅一场艳遇更大。   女人大都口是心非,她不排除在外,就好比现在的情绪,无故的矫情又故意的躲避。   他再次失联了。沈明媚坐在自己的临时办公位里,员工手册来回翻了两遍,收件箱还是空的。他在干些什么,摄影?或是真的邂逅了艳遇么?字里行间,他的魅力不可阻挡,若是本人......她必须承认,曾有过无数次想同他见面的冲动,她能接受与一个风流如此,一贯暧昧的人,展开一场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恋情吗?答案是理智战胜了那无数次的冲动。他们的关系远近与否,项海洋似乎从不强求,那样子像极了胸有成竹的猎人,等待猎物主动献上自己。这感觉并不美妙,她一个活在赤~裸现实中的人,正在可笑的被虚幻吞噬。   “小沈?李总找。”才给她办理了入职手续的人事小妹悄声通传她。   财务部安静的要命。   “OK。”她做了个手势,口型对她说谢谢,顺便看了眼她工作证上的名字,人事专员:于秋爽,秋高气爽的秋,秋高气爽的爽,好名字。   “笃,笃笃”   “进。”   隔着透明玻璃门,坐在总经办的男人露出半张脸,其余的部分被一株宽大的绿色植物挡住,他的声音低而醇,只一个字,就让人联想到了一杯低糖拿铁,发音的末尾带着一丁点儿震颤,闻者极容易产生频率的共鸣。   “李总早。”沈明媚在他对面偏左一点的位子坐下,正好对应他此时面向落地窗的方向。原来他的坐姿也是习惯对着窗外的。   “嗯。”李浩森应了一声,瞥她一眼,已经不早了,姑娘。“还习惯吗?”看她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像只随时准备跳脚逃脱的小白兔,居然未经大脑筛选,就问出一句。   “习惯。”沈明媚答,她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这个不像老板偏偏又是老板的男人,形象和声音严重的不符,一身的痞气,根本就不是香醇咖啡,而是一杯蒸馏威士忌。她默默摊开笔记本,等待他的指令。   李浩森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很好,她的回答。他最忌讳下属答话时模棱两可的态度,他以为她会说“还好”,还好没有还好。见她翻开本准备记事,意识到自己不该说些无关紧要的,遂把自己的电脑转向她,“你应该看过企业介绍了,公司以经营健身器械,运动服饰的传统行业为主,那一部分审计有第三方负责。现正向打造面向高端消费群体的健身会所转型,这是一个变革,你眼前的财务报表,就是我们第一家俱乐部,城中城店的预售报表,这将是你今后的审计范围。”   沈明媚对着键盘戳戳点点,老板一口气讲这么多,她的目光也跟着一直在他脸上和胸口徘徊,他敞怀穿的皮夹克里头,露出杏仁色的T恤和完美的胸线,她一度怀疑,他说话时的声音是从胸口发出,而非一张一合的嘴巴。半晌,她问:“所以我的工作性质是偏重运营的财务审计?”   “没错。”李浩森沉浸在和聪明人对话的畅快里,不禁有些期待,她那十根没有肉的细手指头在敲些什么?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秘书小姐在她手边放了一纸杯咖啡,又无声的退了出去。   李浩森也不催,靠着椅子小幅度的转。   “具体的运营情况要下到门店才能知道,不过,这家店财务人员水平不行。”沈明媚把电脑扭向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人事权利,这话说得有些越矩了,忙补充:“我是说我个人认为,仅从这表来看......让人担忧。”说到后来,自知心虚,声音都低到没声儿了。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以作掩饰,真苦,皱着脸咽下去,她嗜甜如命。   李浩森并不介意她做出的判断,他不再摆动椅子,停下来看她做的改动。她很会用函数公式,甚至可以说是精通,表如其人,利落,准确,不拖泥带水。“你的工作可以直接向我汇报,越过财务总监。”将两个报表分别保存起来,她这张白纸,还真是一张能挖掘出惊喜的白纸。   “浩子,什么事儿急着找我来?渴死我了!”说完,手里的手拿包被甩到办公桌上,拿起桌上唯一一个纸杯,将里面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后扑腾一下坐在了沈明媚旁边的位子上,“我去!你也忒抠了吧,这破咖啡你也好意思拿出来喝。”一个看上去和李浩森气味相投的男人,不怕冷的只穿了件白色V领T恤,外头是单薄的蓝色西装外套,长得白白净净,一副金贵相。不同的是,他给人的感觉并不是一身痞气,而是从头到脚的“骚包”气。   李浩森明显的看到沈明媚的嘴角想笑又不敢笑的僵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浩子”这个称呼,还是因为那半杯她喝过咖啡。那咖啡她喝了一口再没动过,想来,是真的很难喝吧。不过,不约而同的,两人都静静的把目光从那纸杯移向别处,谁都没有多说什么,默契十足。   “这位是宋总,宋寒,我的合伙人,我们健身会所的股东之一。”李浩森恢复了一个老板该有的气场,郑重的介绍。   “宋总好。”沈明媚冲他微微颔首。   “这就是根据你强烈的建议,给俱乐部新招的审计专员,呃......”李浩森扫了眼她的工作证,“沈明媚。”   “小沈你好,叫宋哥就行,我可不是什么总。”宋寒伸出右手,四指并拢,友好的邀她握手。   沈明媚虚虚的握了一下,压制住心中的恶寒,叫:“宋哥好。”   “OK,”摸底考试结束了,李浩森起身整理行头,遣她回去,似要出门,“去工作吧,哦,对了,李叔这两天会找你说话。”   “好。”简单如她,只一字回答。沈明媚将椅子推放回原处,轻声关了门出去。   “你确定她行?”两个外形出色的男人并肩走出电梯,宋寒单手插在裤兜里,撇撇嘴,脸上的表情是深深的怀疑。   李浩森已经戴上了一副黑皮手套,十指交扣,让手和手套更服帖。见状,眉毛一扬,“你不信我?”   “你看她那木讷样儿,你说什么都只会答好,你爸要和她谈话她肯定过不了关......诶?你怎么知道你爸会找她。”宋寒不解。   “她那不叫木讷,而是什么都懂,非得招来一个十万个为什么你才觉得是人才?”想到这,李浩森不禁一笑,“我爸找她也就这两天的事儿,她只看了城中城一个月的财务报表,就把柳丽费劲巴力塞进来的侄女儿给折了。她柳丽是谁,那可是我爸亲自送到财务总监位置上的人。”   看着身旁的好哥们胸有成竹,笑得狡诈,宋寒不禁悠悠的提醒,“你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好,不过,这么好用的刀,务必爱惜着用。”   李浩森脚步一滞,当然也就一瞬间的事儿,马上恢复了常态,搂过宋寒的脖子,乐呵的招待,“走走走,请你吃饭去。”   午后的小茶水间,一荤两素的盒饭八块钱,不管菜色如何,菜汤已经把餐盒洒的面目全非。   “月月,李叔是谁啊,你认不认识?”沈明媚拿着一张纸巾,仔细的擦干净方桌上的油渍,不经意的问。   “李叔找你啦?”冯月的声音有些紧张,她是公司的出纳,和李叔打交道最为频繁。   “那倒是没有。”沈明媚给两人的杯子分别沏好茶,放下,等她说。她对冯月很有好感,她是新人,尴尬的独自吃饭也很正常,这小姑娘怕她孤单,善良的撇下部门同事,过来陪她一起吃。见冯月此时的表情,李叔定是个麻烦角色没错。   “李叔是李总他爸,听说年轻时是个会计,李总接手公司后,他闲着没事儿,常来财务部视察工作,千万别被他盯上,凶多吉少。”冯月摇摇头,压低声音继续说:“公司掌控大权的,都是曾经跟着李叔打天下的,李总不好管啊,而且,现在俱乐部的项目是李总牵的头,李叔对这个项目,很不待见。”冯月摸了摸嘴角,把两个人的餐盒都收起来,还不忘补充,“每次李叔找我,我话都说不利索,唉!你千万小心点儿。”   虽然冯月说的有点耸人听闻了,沈明媚还是总结出了点有用的信息。老板可怜啊,原本还羡慕他年轻有为投胎好,搞半天还没有实权,这么一来,她这个小审计的作用可就微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与虚幻交替, 如果你们的人生中也有一个海洋那样的人, 他出现了, 你会选择疯狂一次吗? ☆、第三章 情非得已   “哎,怎么样,换了新工作老板好不好?”周婷一脸八卦。   闻言,付新雅也放下筷子,凑热闹的问:“大boss帅吗?见到了吗?”   沈明媚正把一截泡椒鱼皮唆进嘴里,嚼劲十足,酸辣酸辣的,她嘶哈的吸着凉气,冲着她俩点点头,她们是她的大学室友,毕业后又一起合租了一段时间,算是这城市唯一和她亲近的人了。辣劲儿总算过去了,她补充道:“长得还行,关键是那说话声儿,太天籁了,我的耳朵都被强~奸了,还是反复强~奸,因为我在他办公室呆了半上午。”   “啊,这么好!”付新雅惊呼,眼里满是不甘,“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老板难看也就得了,还有个凶神恶煞的老板娘,成天不给好脸色。”   “由此可以推断,颜值高还是有用的。”周婷羡慕的说,她实习期过了还没找到正式工作,成天和男友厮~混在一起。   付新雅一个劲儿的点头,“对呀,你看,明媚从大学就很顺利,我们实习都被留在了业务部门,成天累的什么似的,只有她一个人被选去了总公司,做行政岗位,轻松不说,工资还比我们高出好几百,现在连跳个槽都这么幸运,竟遇上高富帅老板......”   付新雅还在喋喋不休,沈明媚也不打断她,把烤鱼的鱼刺小心的剔出去,吃了一大口,才幽幽的说,“喂,这很公平的好不好,你们和男朋友约会的时候,我都在读书啊。”她倒是没觉得自己哪里好,更别提周婷说的颜值高了,付新雅娇小玲珑会打扮,周婷温柔贤惠懂生活,两人早在大学时代就分别有了恋爱对象,反倒是她,对一切都不太上心,就知道在宿舍闷着读书,至今还单着。   周婷心虚的低头扒饭,付新雅则不知死活的问:“你老板结婚了吗?”   沈明媚扬起筷子欲敲她被躲开,婚否......实在看不出,他那种条件的恐怕早就有人争着抢着送上门了,不过怎么看他,都像是那种喜欢祸害社会,不会早娶的类型。   到家已经晚上八点多,地铁依然挤得人要散架。   一身的烤鱼味儿,沈明媚嫌弃的换掉衣服,从里到外。等她洗好了,指针已经指向了九点,毛衣在阳台悬挂着,滴滴答答,她搓着通红僵硬的手指,试图让它们变得灵活一些。   租住的房子没有洗衣机,唯一的电器是个大块头电视,偶尔能收到两个台,其余都是雪花。这季节供暖将停未停,地下水顺着自来水管接出来,冰的彻骨。一咬牙,把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血液总算正常的流通起来,手也好使多了。   打开收件箱,果然,有一封未读,看着让人莫名激动,单调困苦的生活,那是一抹亮色的希望。   是海洋,他们交流的时间,夜晚多于白天。   他说:“新工作如何,今天偶遇一间酒吧,圆了做一回驻唱歌手的梦,突然想到,如果我为你唱情歌,你能感动不?”   他的用词习惯很东北,一点也没有提到之前邮件的内容。就是这样,若即若离,就好比每次他问要不要通电话,或者见面,沈明媚犹豫的功夫,他已经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说起别的话题。   既然已经翻篇,沈明媚也不再提及。   她回复:“职场不顺,才刚入职就发现,老板欲拨乱反正,我的处境艰难尴尬,恐怕以后的一段日子,他指哪我就得打哪了。”   点击发送之前,想了想,又加了句:“歌的话,现在挺想听的。”   不知道他在不在线上,许久未回复,沈明媚疲倦的意识模糊。   他的邮件来的巧妙,在沈明媚朦胧入梦之前,分毫不差的一瞬,晚一秒,恐怕就睡沉过去要明天接收了。她来不及鄙视自己的不矜持,愉悦打开。   “丫头”他叫她,“万事小心,别做炮灰。老辈人常说,听人劝,吃饱饭,你有分辨是非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但我年龄虚长你几岁,虽算不上见多识广,总归这些年走南闯北,所以想多句嘴,如果这不是你想要奋斗一生的事业,那么,不要认真,不要较真,也不要当真。好了,听歌吧。借吉他耽搁了一些时间,让你久等了,我骗人说为了哄女朋友开心才借到的,别介意。”   附件是一个音频文件。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   一双迷人的眼睛,   ......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   此时此刻,天地间都在午夜梦回,他独醒唱了一首情非得已,前半段唱的歌词,后半段吹的口哨,再后来就只剩轻声哼唱。指弹到滑音或扫弦,总会带出点沙沙声的杂音,风呼啸起来的时候,甚至听不太清他的旋律。他嗓音轻柔,怕惊走什么似的,又带着些许属于男人的沧桑,婉转的吟唱。   沈明媚翻了个身,被子裹着头一圈,露出脸,手机莹白的光晃着她的眼,她知道自己睡不着了,心跳的有力,接近失控甚至难受,索性平躺,露出整个脑袋,于是,她万分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怦然,真实。   这个不到五分钟的音频,甚至可以说音质粗糙,听到第三遍结尾的时候,沈明媚堪堪平复了乱动的心思,她回复他:   “听了三遍,动听。半夜三更录这个,害你费心思。哈~偷偷问上一句,你自己怎么录?手要弹吉他,是用脚趾点着录音键录得吗?”   他应该也没有睡,回复的很快。   他说:“当然不是,我教你。找一只避~孕套,装一点温水,在一个合适的高度悬挂起来,点在录音键上,你试试。”   这男人!刚觉得他认真,又不正经起来,谁像你随身携带避~孕套。沈明媚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蒙起被子酝酿睡意,不再做任何回应。   四年时间,算是聊得很久了,也会谈及男女之事。项海洋无意隐瞒他的阅人无数,说的毫不避讳,沈明媚有意藏起她的不经人事,听得似懂非懂。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从未有过这滋味,像燃尽的烟丝,渴望着火苗最后的慰藉,孤单形影两相慰,项海洋站在酒店的窗边,看着自己,身后的床上躺着把孤单的吉他,远处的万家灯火早已熄灭,四下是一片沉寂的夜。良久,见没有回复,他轻笑,这丫头,准是又抓住了不该抓住的重点,怕是看着他说的方法正怄气呢吧。掏出随身的金属酒壶,抿了一口,真是又热又辣,这里四季如春,喝不得烈酒,她的城市应该正值寒冷,适合这酒。 作者有话要说:  把这个故事给我的朋友曾问我, 如果你是明媚, 会同海洋见面吗? 我问,我的回答会不会影响故事的走向? 她告诉我说,不会,因为他们的故事已经结束,变数,唯独人们的谈论。 我突然觉得有点难过,所以决心把她的故事写好。希望你们喜欢。 ☆、第四章 梦中少年   黎明前黑暗寒冷,屋冷床凉,搬来这里住的冬天,沈明媚很少睡得成囫囵觉,不止一次被尿意憋醒,在去或不去卫生间的意识里挣扎,看来今天不去是不行了,咬咬牙起来,回来还能再踏实的睡上一个钟头。她咕哝一声,快速通过客厅,直奔卫生间,半睡半醒间跌跌撞撞的,险些撞上推拉门的玻璃。   重新回到温暖的被窝,睡意散去了大半,窗外蒙蒙亮,已经有了唰唰的扫街声。下意识的看看手机,没有新消息。   噢......昨天的邮件她还没有回复。只睡了四个小时,沈明媚平躺好,闭目养神,缓解不适,过少的睡眠会引起头晕和干呕。性格使然,海洋与她,意气相投,他们之间的往来,从来都默契的遵循一个原则,那就是,一方没有回复,另一方不会再发,这规律这些年从来没有打破。   沈明媚想着,没准哪一天,这邮件的来往会间隔起越来越长的时间,最后就中断在了他们的某一方。可他们也算有感情的吧,至少有革命友情啊,睡意再次袭来,最后一个念头是,要没有感情,谁会关心一个陌生人每天的琐碎事呢......   项海洋一夜没睡,惯性的失眠,从去年的去年他开始接拍短片开始。他虽然是一个摄影专业擅长乐器的美术老师,但导演才是他的梦想,用他的话来说,叫使命感。事业的起步是孤独而艰难的,那时候后期的大部分工作,比如调色,字幕的设计,乃至插曲,都是他一人完成,时间不够熬夜来拼凑,实在顶不住的时候,就喝上一口二锅头。那时的沈明媚还在读大学,每晚能陪他到十二点钟,因为宿舍十点就断电熄灯了,而她的手机电池只能支撑到十二点。   那真是个梦幻的年代,也可以说成是诺基亚的年代,他二人用的,也是当时几乎每个人都在用的诺基亚按键手机,项海洋剪片子的时候,盲打都能给她回复邮件。他甚至能想象得出,沈明媚趴在宿舍的下铺小床上,捧着脸,等待他回复的样子,他还能想到,手机耗尽最后一格电量,屏幕虚弱的暗了下去,她被搁置在黑暗里,转身躺下卷着被子想他的样子。   冲破黎明,天很快亮了起来,项海洋收起笔下的分镜图,构思的每一个场景,女主角都有她的影子。他穿上牛仔上衣,戴了顶编织草帽,去晨光微熹里透透气。那丫头指不定要几天才能拗过劲儿,不用看也知道,她没有消息。   周米已经看丢了魂儿了,晨跑的脚步渐渐放慢到停下。   “怎么了?看什么呢?”跑在稍前面一点的林跃红也停了下来,就着脖子上的毛巾擦干汗,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她是道具组的,周米也是,不过周米年纪很轻相貌姣好,偶尔兼职替身演员。   一个男人,逆着光,中等宽度的草帽沿挡着,看不清他的脸,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采来的花,一小把,不知名的野花,粉红色,在鼻尖嗅了嗅,周围是一片荒草地,四面毛茸茸的狼尾草,衬得他格外不真实,如梦中少年。   他低着头,虽看不清眼神,周米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   “嘿!海洋,起这么早。”林跃红先冲他打了招呼,在这个拍摄基地,他的气质很好认。   项海洋随手扔了那株花,那有如梦幻的气氛随之不再,“嗨,红姐,你们也够早的了。”他正了正草帽,向她们走来,“吉他还在我房间,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先放你那吧,我有空去拿。”周米在后面上前两步,和林跃红并肩,看着他脸颊微红。   林跃红不动声色,似有意又无意的问:“女朋友哄好了?”   “嗯,她很好哄的。”项海洋回答,那温柔,好比刚才看那株花。   “你一看见他就不对劲儿,不会真看上了吧。”林跃红用肩膀推了推还出神的周米。   “我就喜欢他那文艺范儿里还透着股风流的野劲儿,有血性,有男人味。”周米看样是真的无法自拔了,林跃红点出了他有女朋友了,她毫不介意。   “他那种男人,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驾驭的,再说,说不好听点,他也就是个导演跟前打杂的,都一把岁数了,什么时候熬出头啊,你自己长点心。”林跃红也不再多说,估计这会她也听不进去什么。   浩森健身俱乐部的第一家门店开在了本市最大的一站式生活广场“城中城”,已经从预售阶段转向正式运营,预售期间利润可观,第二家店是与启明广场签订的长期合作,已经开始装修了,同时在全国范围的其他城市进行选址、洽谈,势如破竹,李浩森这是要用最快速度占领市场份额的趋势啊,沈明媚站在城中城店的门口,颇为感慨的想。   出于职位的便利,沈明媚一路畅通无阻,门店的员工对待她是既客气又疏远,这些倒是无所谓的,她的职场第一准则就是,老板是公司里唯一的朋友,爱岗敬业,公私分明,大家别管关系怎么样,工作做好才是第一位的。   门店的氛围热烈豪放,装修前卫大胆,器械的金属力量感搭配隔断上风格迥异的壁画,嗨翻天的外文歌曲搭配时尚斑斓的灯光,连格局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的风格,她从不知道,健身房这种地方可以倒腾出这么多花样来。她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摸索着找到了僻静一角的财务办公室。   这个叫孙迪的姑娘,入职不久,长发圆脸,稚气未脱,很难与财务这个职位联系起来。沈明媚一下联想到了那天的表格,毫无逻辑惨不忍睹,如今制表人就在眼前了,她不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姑娘恐怕刚毕业就到这干起了小会计,经验嘛,自然是没有,人家搞不好就是来积累经验的,不知是谁,这么没有大局观,新项目的启动居然在财务位置放了个新人。   “明媚姐,你要的合同和收据都放在这了。”小姑娘怯怯的,生怕说错了话的样子,问:“你要不要用电脑?用不用我坐过去。”   “你忙吧,不用管我,我坐你对面就行。”沈明媚拖过一张闲置的椅子,怡怡然的坐下。整整两档案袋的合同和三大本收据,细细翻阅来看。她能理解孙迪,初入职场的姑娘,战战兢兢,不知如何自处,毕生所学一落实到工作上,就会发现,学校教的基本都用不上,为人处世的能力尚在懵懂中,每天还要厚着脸皮硬着头皮跟在前辈后头偷师,越错越乱越乱越错,这是每个新人都会经历的痛苦蜕变。虽然职场上她也算是个半新不老的人,但不同的是,她入社会早,早在大学时代,她几乎所有的假期都用来兼职打工了,摸爬滚打早已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她们就这样共用着一张办公桌,各怀心事的度过了一个上午。   沈明媚早早的就出来寻觅地方解决午饭了,她这个职位敏感的很,下到一线市场部门,员工只当她是审查工作来的,背后的议论不会太好听,人前的面子上却全是巴结奉承。再不走,约她共进午餐的,就得是一个部门接着一个部门,说是约,其实就是请客吃饭,俗话说吃人嘴短,她不能吃。   刚转过前台,发现门口落地玻璃旁的洽谈桌面对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李浩森,另一个眼生,身形魁梧精壮,长相也颇为豪放,下巴还蓄了一撮小胡子。李浩森也看见了她,冲着她勾了勾手。   “李总好,你好。”她招呼,另一个不知身份姓名,但能坐在老板对面,也不是平常角色,只能用你好代替。   “这是城中城店的代理店长,顾航,也是我们俱乐部华东区的区域总监,将来启明广场店也归他管。”李浩森介绍的很详细,转过来介绍她就简单多了,仅一句:“这就是小沈。”   这就是,他用了“这就是”,说明之前他们是谈到过她的。   “小沈你好。”顾航点点头,一副东道主做派,“也到中午了,一起吃个饭。”   沈明媚刚要拒绝,李浩森已经发话,“走吧小沈,顾总监难得肯出血,一块去吧。”   沈明媚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暗自叫苦,看来她要学会,怎样理直气壮的吃完人家的,还能铁面无私的工作了。 ☆、第五章 守身如玉   “今天巧了,刚看见宋总在那边上私教课,没方便打招呼,正好我去叫上他。”顾航在为人处世方面圆滑的很,吃个便饭都能算计着把能想到的人都叫上。   “这小子,投了点钱给我也不用这么着急往回捞吧,这健身的频率也忒高了。”李浩森笑道,随意的往沙发后面一靠,那种旁若无人的痞气就散发出来。   这种场合沈明媚自知是没什么说话的份儿,乖顺的等在一旁,表面不能多说,心里的小想法却是肆无忌惮挡不住。自打那天从冯月口中得知了李叔的关系,她再看到大boss的时候,心里不免泛起一丝同情,虽然老板常常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挂在脸上,不知为什么,越是看到他好像毫不在意似的说笑,同情就越是泛滥。还有那个宋总,明明别人都叫他宋总,凭什么让她叫宋哥,肉麻兮兮的......   宋寒应该是运动完还来不及洗澡就被拖出来了,额头和前襟都汗湿着,紧身的弹力运动短袖,衬得肌肉线条结实有型,沈明媚忍不住偷偷多看了几眼。   “浩子,老顾你俩可真行,洗个澡的功夫都不给我。”宋寒披着毛巾擦着脸,还不忘旁边有个偷瞄他的沈明媚,“小沈也在,别介意啊。”   李浩森已经嫌弃的躲远了,手掩着鼻子,沈明媚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难闻的气味,只是汗水混合着衣物护理剂的清香,转变成了湿热的男性气息。她微笑点头,“宋哥好。”内心不禁强烈的鄙视自己,这可怕的奴性啊......   因为都没什么忌口,一行人就近在商场里吃了川菜。   顾航和李浩森谈论着健身房的前景规划,宋寒时不时的做一些补充,他们都不怎么动筷,菜□□人,却成了摆设。这家的麻辣香锅酸甜口,很合沈明媚的胃口,见他们都没有发现它的美味,沈明媚索性只管低头吃饭,不一会就干掉了一大碗米饭。   她借着低头喝饮料掩饰,小心的打了个满足的饱嗝,见没她什么事儿,便拿出平板整理上午的审计报告。   “小沈,店里要有什么问题,你千万别客气,及时和我沟通。”顾航见她欲要工作的架势,想着话还是要说到的,说上一句客套话捧捧她,这小妮子承他的情,日后少找麻烦。   这话听在沈明媚耳朵里就不对味儿了,他字面上是客气,态度上却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知道自己年轻气盛,有情绪化的毛病,所以即便心里不舒服,面子上也装作没听出来的样子。也难怪,顾航怎么能和基层员工想比,早就在其他员工嘴里听说了顾总监的成功史,书读的年头短,这人做人很社会,早年教练出身,因为那个年代,人们都忙着解决温饱去了,健身还不流行,他就转行做起了运动装备的销售,卖过运动服运动鞋,也卖过户外设备体育器材,没想到月月销冠,那时候一个人一个月能卖五万块钱,在其他销售员眼里,他是神。   沈明媚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可以回答他的,遂扯出一个会意的笑,语气无知无害的说:“嗯!一定!”   饭钱最终是李浩森付的,一顿饭钱,一桌子除了沈明媚都是月入至少五位数的人,甚至还有六位数往上的,所以也没有过分推让,他的下属和朋友,顾航结账是有些不合适,沈明媚本该松口气的,吃老板的总比吃顾总监的好,不用刻意避嫌了啊,但想到刚刚李浩森的举动,她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算了,她不就吃得多了点么......   “先生,需要打包吗?”看着他们这一桌剩的很多,服务生问,   “哦,不用了,谢谢。”李浩森打开皮夹收起服务生送回来的找零,“哎,这个先别撤。”   沈明媚脸上似有感应的一热,见李浩森重新执筷,在麻辣香锅的大碗里扒拉出一小块藕片,放进嘴里,嚼的咔咔脆,随着喉咙一个吞咽,他看似无比认真的点点头,肯定的说:“嗯,是挺好吃的。”   沈明媚别过脸去......   吃饱喝足,四个人重新回到前台处,准备分开各忙其他,顾航一招手,前台的客服小姑娘马上递出来四瓶运动饮料,这个顾航,看来还是改不了过去谈业务的习气,她把她的那瓶接过来,没有打开,自顾自的到前台换了瓶矿泉水,看了看水台价格,在她的零钱小包里掏出三枚硬币......客服女孩为难的不知道收还是不收,顾航的脸色也有点难看了,沈明媚不以为然,开玩笑似的,扬扬手里的水,道:“支持水吧业绩”,心里却有了自己的打算,店里的商品库存一定有问题,照顾航这么个送法,和账面对的上才怪,这周一定抽时间,盘点一下水吧库存的商品,一定,务必。   顾航也意识到自己外露的情绪,缓和了许多,在场的要说喜怒不形于色,估计没人能做到,沈明媚一个小小的审计,撅了顾总监的面子。   宋寒拧开瓶盖喝了口水,青柠味的,凑近了对李浩森说:“她也太......难搞了吧,这回老顾有的受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李浩森拿手里的水瓶碰了碰宋寒的,欲与他干杯庆祝一样。   宋寒摇摇头,无奈,得意也不用这么明显吧。   剧组的工作异常艰苦,一天下来,即使体力再好,也会有些吃不消。项海洋来不及换鞋,整个人仰在床上,腿耷拉在床边。这份工作已经接近尾声,余下的,他可以回去独自完成。   周米披着条浴巾,洁白洁白的,整个人瑟瑟发抖的裹在里面,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嘴唇苍白泛着些青紫色,她犹疑着在项海洋房间的门口,一只手掐着领口的浴巾,另一只举了半天,咬咬牙,还是敲开了他的门。   “能借你的浴室用用吗?我们卫生间的分水器坏了,刚替身了场落水戏,好冷。”周米的声音有些可怜,她冷是真的,所以不用刻意去假装,声音就带着颤抖。   项海洋扶着门,迟疑了一下,随后侧过身,让出一条过道给她,“进来吧”,他说着,边打开卫生间的灯,“你随意就好。”心下已经了然。   周米的确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她喜欢海洋,海洋或许也能喜欢上她,她想,只不过需要一个契机。在她接了这场落水戏时,她就知道,她的契机来了。   周米出来的时候,穿了件酒店的浴袍,头发吹到半干,斜斜的拢在一面,几缕发丝撩拨着她粉红的脸颊,有一种异样的妩媚。   项海洋原本是想休息一下,顺便等周米洗完,送她离开,于是和衣靠在床头,谁知眼睛闭着闭着,意识都模糊了,真的是累了,他放松了最后一根神经......   他闭着眼真像个孩子,无知无觉,眉毛细密,眉峰处还有个漩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鼻梁高而挺,显得眼睛愈发狭长,嘴唇薄而性感,那么绝情的抿着......周米喜欢这样看他,光明正大,不用偷偷摸摸。她帮他脱了鞋,小心的躺在他身侧,把自己放进他的臂弯里,手不安分的伸进他的外衣,隔着薄薄的T恤抚~摸着,他的温度,他的轮廓......手底下的身体突然受惊般的震了下,周米有些慌张,蓦的抬头,正好撞上了项海洋的眼睛。   那眼睛里面没有温度,没有感情,沉静如水,周米有一丝羞愧,但这羞愧很快就消失了,现在在他怀里的是她啊,白白送上门的,哪个男人会傻到拒绝?她媚眼如丝,软着嗓子蛊惑的说:“海洋,我想和你在一起......”   项海洋来不及开口,周米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她不想听到任何有关拒绝的答案,从那薄唇中说出来,她近乎疯狂的亲吻着他,眉毛,眼睛,嘴唇,动情之时,手指与他的交扣,当然只是单方面的。勾起一条腿骑在他的腰身,浴袍被她褪到了腰间,她沐浴后只穿了浴袍,柔软的胸脯贴上他微凉的棉质T恤,而他冰凉的皮带扣硌着她空荡的下~身......周米略微不适的往下挪了挪,瞬间感觉到一个蓬勃炙热的异物存在着,真令人惊喜,他对她并不是毫无感觉。   项海洋早知道周米的心思,只是碍于女孩子的面子,没有挑破,明显,这姑娘已经被欲~望冲昏了头了。虽说自打和沈明媚互通邮件以来,几年里他一直会不自觉的远离女色恪守不渝,但他自知并非良善之人。   “这次出来只带了一个套,前两天用了,你不介意的话......”项海洋没有说下去,她已经感觉到那娇柔的身躯明显一僵。一语双关,我是个随时准备好发生艳遇的风流男人,并且,已经发生过了。   周米眼圈通红,不知是羞得还是恼的,项海洋突然的开口把她带回现实,手忙脚乱的翻身下去,袍子怎么也穿不好。   身上的人下去了,项海洋往上靠了靠,双手并拢搓了搓脸,帮她穿好,系上带子。周米咬了咬嘴唇,想通了一般,刚要上前,却被项海洋一把按住肩膀,“我并不是你以为的来者不拒。”   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周米心不甘愿,“可你也很喜欢,不是吗?你有反应了啊!”   项海洋没有回她的话,整理好衣服,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不再言语。   连背影都那么薄情,周米跌跌撞撞的跑向大门。   “小米,”项海洋叫住她,没有回头,从玻璃的倒影里看,她也没回头,“我明早的飞机,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 到底有没有人! 在看啊! ☆、第六章 见或不见   明媚,你这折磨人的小妖精,我为你守身如玉呢。   项海洋意兴阑珊,周米没有错,只不过真的不是他喜好的类型。他有着艺术工作者独特的审美,尤其,不喜欢过于丰~满的胸~部。   收件箱里安安静静,没关系,即使你不肯再向我迈进哪怕一步,也没关系,我们相见的日子不远了。项海洋确定了一下机票的信息,他已经想好了他们下一个要研究的话题,爱无能和性~无能哪个比较可怕,因为她的关系,他快要从前者变成后者了。   沈明媚一整个晚上都在措辞,如何让她的第一份审计报告显得干练,一针见血,又不会太冒失,太激进。   “叮~”新邮件提醒,是项海洋。   最近真是忙的忘了时间,如今看到他的名字,在那个未读邮件的小信封标识后面,竟有了一丝久违的味道。点开,有些喜悦,她并不是有心冷落他,但他的挽留却是有心的。   只有一句话,四个字,“要见我吗?”   要见他吗?要见他吗!几日不联系,他居然问要不要见面!   沈明媚一向果断,难能少有的郁结了,见他......对吗?她无法判断这件事的对错。他们近的像枕边人,又远的如陌生人,或许是因为,对陌生人倾诉的安全感,四年来,他们彼此诉说,毫无保留,终究一步步变成了熟人。   沈明媚鬼使神差的,反问了他一句,“你喜欢我什么?”随后一阵发疯似的把自己埋进枕头里,心头痒丝丝的,满是她的期待。   项海洋弯着唇角,几乎笑出了声,傻姑娘,动心了?平日里像个人精,怎么今天的问题这么蠢。索性就让我坏人做到底,逗逗你又有什么不行?   收到了一篇小短文,沈明媚脸红心跳目瞪口呆的读完了它。   “喜欢你的很多地方,比如你同样喜欢电影,音乐,旅行、摄影......等等等等,我们相同的爱好太多了,在一起能玩得很好。你的身高也适合我,如果穿高跟鞋的话,我几乎不用俯视你,我喜欢和女人平视,尤其我的女人。你胸~部的大小刚好一只手握住,长发让它们若隐若现,多么美妙,还有你的手肘居然与腰线齐平,比例完美的惊人!总之,太多了......说不完的。”   她不想让自己显得小家子气,可偏偏他发的每一个字都跳跃着,在向她耀武扬威,他说的这些,真的是她吗?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明媚不再东倒西歪,重新做好,拍拍脸,发现自己竟是笑意难收,她回复,“摄影师的眼睛可真毒啊,你仅凭一个头像照,就知道了这些?”   项海洋似乎都能看到她那故作镇定的小脸了,还是决定不再逗她说笑,想到上次言语有些出格,惹得小丫头晾了他好几天,肯定是炸毛了的,最后还得自己来主动求和,所以还是不要再挑战她的底线,遂回复:   “应该说是美术老师的眼睛毒,看着你,我能画出你每一个部分的骨骼和肌肉,不幸的是,我一个钟情于胶片机的专业摄影师,对着你一个区区三十万像素的头像照片,模糊的看了四年。明天上午的飞机,我就降落在你的城市了,那城从南到北不过两百公里,所以,要见我吗?。”   他再一次发出了邀请,把主动权交到了她的手上,只等她开口,要或是不要。   沈明媚脸颊燥热,后颈都沁出了薄汗,她起身又躺下,脚趾不自觉的勾着被子,终究再次起身,回了一个“要”字。   时间定在了次日中午,午休时间有限,就算尴尬,会面很快便会结束,又避免了约在晚上聊得太晚,她把公司楼下茶餐厅的地址附在了后头。   看来晚上是没的睡了,要把报告打完,还要紧张的想明天穿什么。   项海洋看了眼那个“要”字,愉快的扔下手机,甚至哼了句小调。   明天见My girl。   清晨,闹钟响了不知道多少遍,沈明媚终究还是起晚了。虽然庆幸着昨晚就想好了穿什么,内眼角下的乌青算是挡不住了,真的来不及化妆了。   一路狂奔到公司,考勤机时间还差一分钟,同事们大都习惯早到,没人会踩点上班,沈明媚像个发射途中的小火箭,畅通无阻,眼见着拐个弯就到了,不料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急不缓的走在前头,春寒料峭,一身轻薄西装,这个时间还丝毫不着急的在外头晃,不是李浩森还有谁。沈明媚减了些速,再怎么着急她也不敢和大boss抢路走。   李浩森一早就意识到身后有个旋风似的人,好像又放慢了脚步,犹疑着始终没有过来,一回头,原来是她。一身狼狈,显然是熬夜起晚了,他下意识做了个Lady first的手势,让她先过了去。   时间一秒不多一秒不少的按上了指纹,沈明媚靠着墙喘着粗气,一口口吊着喘不到底,真是惭愧,守着个健身房,还这么缺乏运动,这一小段路跑起来,简直要了她的命。   “你该加强锻炼了,回头去行政部要张卡,我们的员工福利,免费健身。”李浩森站在办公室门口,好笑的看着她,似猜透她心思一般的说。   沈明媚如梦初醒的“啊”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老板还在旁边,刚刚还十分绅士的给她让了路,手臂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形来着。“好的好的,谢谢李总。”她还有些惊魂未定,躲闪开他的目光,迅速溜窜到自己的办公位。   审计报告已经上传了,一上午心里都坠着,顾航肯定要找她辩驳的,不知道李浩森会不会驳回她的报告......还有中午的约会,午休前还要抽时间化个妆才行啊。   “小沈,你来一下会议室。”她的直属上司,财务总监柳丽,神色不明的叫她,不知怎的,她紧绷的声音让人格外压抑。   沈明媚有些纳闷儿,她没犯什么事儿吧......路上,竟偶遇了匆匆赶来公司的顾航,沈明媚有些心虚的打招呼,“顾总监。”   顾航对她笑了一下,那笑来得快去的也快,快的她来不及分辨其中意味,但直觉上,很像一个冷笑。这回她心里更虚了,本以为提交了报告就没事了,怎么还搞出这么大动静。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着陆了,项海洋哈出一口气,裹紧外套,上了摆渡车。真兴奋,这气温,没错,就是她所在的城市。他曾在这城市路过过一次,等了她半宿,最后她拒绝了和他见面。这里一如既往的寒冷,还真是没什么变化啊......   他提早一小时到达了约定的茶餐厅。   一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立马就感觉到了里面异样的气氛,紧张、压抑。沈明媚选了个相对远一些的位子坐下,顾航和柳丽就在自己对面,旁边是运营总监范子珊,还有仓管杨艺雯,都是从没打过交道的角色,李浩森也在,不过没有坐在主位,而是在旁边转着一支笔,专注的有些旁若无人了,代替他在正位的,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们都望而生畏的李叔。   “都看看吧。”李叔甩出一张折了两折的纸,神情严肃,“城中城从预售到如今正式运营,总共才两个多月的时间,水吧的商品竟然盘亏了两千多块钱。”   沈明媚心里咯噔一下,糟了,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件事,以为是她的审计报告出了问题,无论从流程上还是原则上都还好解释,若是这事儿,就没的说了。昨天她才把盘点的事提上日程,没想到李叔竟先她一步,难怪顾航刚才那样子对她笑,显然是误会她打了小报告,一会她被喷个狗血淋头他就知道她是无辜的了。这倒不是重点,只不过发生这种事,简直就是在打李浩森的脸,这巴掌打得响啊。   没人敢先去拿那张纸,谁会傻到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呢,说得难听一点,大家都不想把屎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这点小心思在boss眼里难道不是洞若观火吗?沈明媚向来是死也要死得明白的性格,她起身,够到那张纸,打开来看。   一张手写的库房盘点表,正楷字体稍带些老干部作风的连笔,数字写的大而规整,连小数点都是落笔圆润认真。   果然,如她所料,东西没的并不蹊跷,以饮品为主,还有一些零碎的消耗品,分明是当成了自己的任意取用了嘛。沈明媚看完了,依次传过去给下面的人看。   见有人动作,李叔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语气也不似刚才那么严厉,“我不想追究谁的责任,在座的都拿的高薪,这点小钱不会放在心上,运营部,回去自己开会,东西都看不好,都不用干了!财务部......”   李叔滔滔不绝的在前面讲着,中气十足,挨个部门训斥下去,一时半会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提到审计的时候,沈明媚偷偷看了眼李浩森,看不出喜怒,依然事不关己的旁听着,也没有为她辩护一下的意思,站在资本家的立场上,她居然很能够理解现在的局面。   指针一分一秒的移向正午十二点,项海洋带着一束含苞的白色洋桔梗回到茶餐厅,临进门前,对着反光玻璃照了照,还好,看得过去。   他心里是高兴着的,因为约定的地点就在她公司楼下,这是多么难得的信任,想着碰到她同事们的几率比较大,今天特意穿的正式了些,不能太随性了,会让她难堪。   十二点三十分,他的咖啡又续了一杯,给她点的花果茶换了壶热的。   ......   十三点整,他苦笑,明知道她就在这栋楼里,楼上就是她工作的地方,可是却不能直接冲上去见她。反悔了么?呵,原来这城市真的没有变化,包括她。   又或许,一直以来的这一切,只是她随意捏造的故事,她不在这,她也不是她......项海洋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怪异想法吓了一跳,不,就算她永远不出现,他也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作者有话要说:  见,或是不见, 海洋就在那里。 HIA~HIA~HIA~ ☆、第七章 意难平   沈明媚有些坐不住了,中午已经过去,李叔还在讲,从一次盘点,引出了很多公司营运上的问题,同时牵扯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行业内部惯用手段的内~幕,虽然形势被动,但不得不说,受益匪浅。   沈明媚快速的拿笔记着,她想是不是要告诉项海洋一声,她不是有意放他鸽子,才发现竟然连他的电话都没有。索性用记事本挡着作掩护,偷偷拿出手机发了个邮件。   “在开会,你有事先走,晚些联系。”沈明媚已经不指望能和他见面了,现在别说是抽空化妆,照这个讲法下去,今天的工作不用做了,搞不好还要加班。   曾经,一个人的寒冷冬夜,等过她一次,不了了之,还会在等她第二次吗?项海洋看着她发来的简洁邮件,舒了口气,当然要等,就算依旧等不来,又能有什么大不了?他乐意。   她一定是偷偷摸摸发的,惜字如金,他笑,有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硬朗又带些冷傲的男人,眼底一抹柔情,在这个让人昏睡的慵懒下午,坐在透着柔光的玻璃跟前,专心的等待,总是那么引人注目。   过来蓄水的服务生女孩子,大着胆问他要联络方式,被他婉转拒绝了,羞得红着脸回去和同伴窃窃私语,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等着她的时间里,心情总是莫名的愉悦。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其他部门的位子已经空了,沈明媚活动着僵硬的脖子,邮箱里安安静静,他已经走了吧,这么久,谁有耐心会等下去......   对着电梯内壁的镜面不锈钢照了照自己,凌乱的“道姑头”,两个夸张的黑眼圈快拖到下巴了,亏得自己早上还穿了风衣配短靴,记得之前海洋无意提起过,他偏好英伦风。   茶餐厅到了晚间用餐高峰,项海洋不好再占着位子,他带上花束,倚着大厅的大理石柱子,等待是漫长又无望的,可因为想等,所以这段等待的时间,又变得格外珍贵。   是她!   一眼就能确定。   在项海洋的视角里,此时的场景应该是像慢镜头一样的。   她从电梯出来,打开了将头发绑成一个啾的橡皮筋,中长发,散落开来,黑而浓密,有着好看的鱼尾样的弧度。发丝撩动着她的倦容,她将它们掖到耳后,舔舔嘴唇,一阵风顺着旋转门的缝隙钻进来,项海洋站直了身体,让自己面对着她,将花束郑重的执于身前。   她抬头望了一眼风的源头,应该是冷到了,低下头系风衣的带子,一个活结还没打好,讶异的重新抬起头,定定的朝着他的方向看,脸上渐渐有了神采,她的笑就像她的名字,明媚。   “是你吗?海洋。”她说,带着点试探的小颤音。   项海洋渐渐走向她,这段路有四年那么长,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走。他把桔梗花交到她手上,“是我,明媚。”语气平缓沉静。   又是一阵相视而笑,没有预想的尴尬,料想之中的像熟人一般。   “我像不像插队回来的?”项海洋打趣道。这些日子他晒得黑了,也沧桑了。   “没有,很帅。”沈明媚客观的评价,不可思议的皱皱鼻子,可爱又性感。她反问:“那我呢,我像不像个女鬼一样?”这一天漫长的很,用东北话来说,就是造的不像样了。   “没有,你依然很美。”项海洋帮她绑好系了一半的风衣带子,动作自然,倒是沈明媚,有些不自在的捧着花,一双手不知道放哪儿合适。   “你住哪?不如......我请你吃饭,然后送你回去。”沈明媚冲着他的箱子努努嘴,他没有说为什么等了这么久,也没有问是因为忙什么才推掉了和他的约会,所以,她也没有说。   “不如......你收留我一下呢?”项海洋低着头,说完就抿上了嘴,眼睛规矩的看着向前走步的鞋尖。   沈明媚扭头看他一眼,咯咯的笑个不停,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李浩森乘在观光电梯里,看着轿厢外,楼底地面有两个身影,相亲相爱,有说有笑。他吸吸鼻子,老头子说的没错,耍帅穿的少是会感冒的。真是好久不生病了,感冒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么?不光鼻子酸酸的,心窝里怎么也跟着酸起来了。   “嘿!浩子。”宋寒坐在他的引擎盖上,冲他招手。这小子没什么反应,低头耷拉脑袋的,看来被老头子喷的挺惨。   “你来了,走,喝酒去。”李浩森抬了两个半手指,边走边草草的挥了一下。   宋寒满脸疑惑的坐上副驾驶,眼神就没离开他那苦闷的脸,“怎么着,马失前蹄了?”   李浩森没理会,启动了车子,看了眼倒车镜,准备驶出停车场,同时也看到了自己的一脸郁结。   “上次见你这样,还是中学时候,你追你班班花,结果人家跟隔壁班一个官二代好上了那次。”宋寒戳他痛处的时候,从来不留情面。   “去你的!再提把你从车上扔下去。”李浩森从后视镜里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车窗外不远处正是那对儿让人堵心的小情侣,沈明媚拿着一捧花笑的灿烂,那男人也不简单,长相出色,气质独特。就知道,以她的条件,应该早就有主儿了。   “什么破花儿都敢送......”他嘟囔一句,嗖的一下加速,让你们卿卿我我,全都甩在后边......   一脚油门下去,宋寒随着惯性,后背哐当一下贴在座椅靠背上,赶紧抓好安全带,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两个身影,他意味深长的笑了出来,又被李浩森一个犀利的眼神杀得片甲不留,赶紧绷紧了脸。   那时他李浩森的人生正春风得意,并不知道心里那丁点儿的不得劲,叫做惋惜。 作者有话要说:  求你们放肆的评论快来淹没我吧!!! 不想孤单单的写下去了呀!!! ☆、第八章 安度一夜   “你住这儿?”项海洋一脸不可思议的问,前面那个吭哧吭哧在爬楼梯的女孩子,怎样也无法和这个破旧的居民楼联系在一起,“简直像在爬长城。”他笑,提着箱子,更加卖力的跟在后头。   “怎么?趁着还没爬到更多阶楼梯,赶快住你的酒店去吧。”沈明媚爬高楼也吃力,短靴踏在台阶上发出一声声闷响。   “酒店有什么好住的,我盼了你四年。”项海洋不由得得意起来,在他的圈子里,是一群要么多金,要么才华横溢日后一定多金的角色,人们可以多情,甚至滥情,唯独没人敢尝试专情,而他,却在这四年把“专情”演绎的淋漓尽致。   “到了!”沈明媚打开门请他进,声音清脆好听。   “好小的屋子!”虽然知道她一向活得简单,却没想到已经简单到有些简陋了。一进去是一个小小的门厅,各式各样的鞋盒子摞得很高,快要冲破屋顶了,紧挨着是一个破烂的硬棕榈床垫子,靠在一边占了一整面墙,沈明媚解释那是房东太太的,她唯一不能够忍受的,就是睡在一张有着别人气味的床上,于是,她自己另外买了床垫。   奇怪的姑娘,你永远不知道,她注重的点在哪儿。   项海洋迈着长腿来回的参观,脱了外套,室温并不高,他里面是件紧身T恤,精壮的体格在这间小屋子显得有些局促。   卫生间也小,挨着厨房,对面是卧室,尽管是敞开的布局,他还是规矩的没有靠近那“闺房”,而是暗自盘算,那短小的沙发,睡上去不会舒服的,今晚他有的受了。   “你就自便吧,我这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沈明媚烧了开水,倒了一杯给他暖手。“只有白水喝。”   “没关系,秀色可餐。”项海洋对着她举了举杯,笑容在袅袅白气中格外暧昧,沈明媚别扭的转过身去不看他。   该死,卫生间还是半截的磨砂玻璃隔断的......   总之,一切都别扭扭的......   沈明媚用尽量“优雅”的声音洗漱好了自己,正想着该以何种形式道晚安,哪料,项海洋已经睡得香甜。   他那么长个身子,面朝里,蜷缩着窝在这个两人位沙发上,双手交互着叠在胸口,竟然十分自然,毫不滑稽。想到他的工作,应该也是经常风餐露宿的,所以不管睡在哪里都显得怡然自得。   不过他长得比照片好看多了,眉眼也是细长的,鼻梁在眼窝处有个凹陷,然后一下很高耸,嘴角永远是有些上扬的弧度,下巴的线条很硬朗,虽然皮肤晒成了小麦色,不难看出曾经是个白净的男人。沈明媚在心中努力告诫自己,“我是为他的才华所倾倒的,不是颜值,不是颜值!”她大着胆子伸出手指,在他眼角轻轻一点,谁知那眼皮突然抽动了一下,吓得她赶紧轻手轻脚的跑回床边。   男人真是又脏又臭的,都不洗洗脸就睡么?心里虽然埋怨着,嘴上却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沈明媚找来了毯子,给他盖了个严严实实,还是觉得半夜会冷,又找来了一床夏凉被压在上面,才放心的回去睡。   黑暗中,项海洋弯弯嘴角,小心的活动着蜷麻了的腿,看来今夜注定无眠了。   这些年她没什么变化,步入社会并没有让她显得成熟,和照片想比,甚至看不出她已经比那时长了四岁,还是个小姑娘模样。   她递水杯过来的时候,手还在紧张的颤抖着,他忍了又忍,才没有握住。以为自己睡着了,却敢大着胆子来触碰,想到她落荒而逃的一幕,项海洋万分愉悦,她可真容易害羞,一点也不像之前在邮件里面,那个和自己夸夸其谈着男人本色的小女人,她伪装自己过尽千帆,结果却是一只胆怯的小白兔,虚张声势,这故事有趣极了。   她倒是心宽,才多大会功夫,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一个健康的成年男性,在她的屋子里,她居然睡着了......项海洋放心的翻了个身,双手垫在脑后,长腿随意的搭在沙发扶手上,窗外月色正浓,也不错,花了四年时间,听到了她的呼吸声,也算是进了一步,没白忙活。   照例,天不亮,沈明媚伸伸腿,脚底下一片冰凉,好想去厕所,好不想起来。   半梦半醒间反覆挣扎,最终,一脚烦躁的踢了被子,抱着肩膀裹紧睡衣,迅速穿过客厅,随着一阵畅快的冲水声,晃晃悠悠的避开各种熟悉的障碍物,直奔大床,此时此刻,她完全忘记了这间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哐啷!”   “怎么了?”几乎是同时出声。   凭空出现的人声迅速将沈明媚唤醒,突然意识到项海洋的存在。她揉着踢到硬物上刺痛的脚踝,应该是撞到了他的箱子,疼痛几乎要把眼泪给逼出来了,她带着哭腔,慌张回应:“没事,撞到了。”   黑暗中被准确的凌空抱起,还没等到发出惊呼,已经被放到了柔软的小沙发上。   “唉......”一声带着笑意的叹息,项海洋把她的腿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没撞坏。”他宣布结果。   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被那大手突如其来的摸了一圈,沈明媚还是很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一个箱子还能把我撞成什么样,你快再睡会吧,天要亮了。”   “好。”项海洋答,却没有放手,而是一把圈住了她,背对着和自己一同放倒在沙发上,像两只抱在一起的虾。“我怎么能放心你独自闯荡江湖。”他低喃,如同梦呓,带着蛊惑,沈明媚竟忘记了挣扎。   “会不会挤?”她不安的挪动了一下,随即感叹自己的智商,他可千万别理解成她邀请他去床上。   项海洋收了收手臂,抱的更紧了些,“挺好的,在床上我可不能保证是否还把持得住。”总要尝点甜头才行,好撑过下一个四年,下下个四年,自从与她结识,他竟然能够理解,原来曾嗤之以鼻的柏拉图式爱情,他想要他的人生重新开始,用简单干净的模样。   听了这一句,沈明媚是动也不敢动了。   一整个早上都恍恍惚惚的,沈明媚喝了一大口咖啡,夹着记事本去开会。   “我们部门还有谁没有会计证?”会议的末尾柳丽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沈明媚弱弱的举了下手,一同举手的只有一个新入职的脸生的男孩子,还补充说已经报过名只等考试了。   “好好考。”柳丽象征性的鼓励了几句,却丝毫没有对她做任何评价,只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那就足够了,足够她去揣摩,去猜测,在全部门员工的面前,她一个没有任何资格证书的小小审计专员,却大张旗鼓的审核公司的营运和账目,这个没有重量和意义的问题,轻易的就能把她击的溃不成军。   寂静的午休,随着天气的好转,办公室的同事们也野了起来,不再订餐,纷纷出门去吃午饭,然后惬意的用个下午茶,整个办公区空荡荡的,沈明媚无心吃饭,在办公椅里仰着头,闭着眼小幅度的转动着椅子,她使劲的想也没想明白,柳丽是在针对她吗?可是,两人并没有可以结仇的地方。还要记挂着独自在家的项海洋,天大亮着,相拥而眠,早上实在尴尬,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唉,叫她怎么面对呢?   一个钱包从天而降,“啪”的一声落在她的桌子上,沈明媚像一只受惊的小鸟,猛的回过头去。   “小沈,麻烦帮我定两份盒饭。”是李浩森。   “太抠了,就请我吃盒饭。”宋寒推搡着和他勾肩搭背。   李浩森嫌弃的甩开他的胳膊,“有的吃不错了。小沈,你吃了吗?没吃给自己也订一份。”他转过头问。   “谢谢,不用了。”沈明媚翻着外卖单子,给了他一个疏远的微笑。每次看到这二人狼狈为奸的样子,她就分分钟跳戏。   李浩森看着那水灵灵的小脸,心里不怎么是滋味儿,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你,一见着我们小沈就不对劲儿呢。”宋寒打趣道。   “怎么就是你们小沈了,明明是我的员工,是我们小沈。”李浩森没好气的说。   宋寒笑的前仰后翻,“行,行,你们小沈,我说说都不行了,怎么,看人家气色好好的来上班,心里别扭了?”   “去你的,人家有男朋友滋润着,气色当然好了,我别扭什么。”李浩森矢口否认。最糟心不过,她有了男朋友,连你都觉得般配。 作者有话要说:  唉,海洋啊,连肉都吃不到,叫我说你什么好... ☆、第九章 权力通天   “我们已经谈下了三家启明广场,合同尾款我还能再压一阵,只要尽快展开预售,就周转开了。”宋寒谈工作的时候正经的很。   “器械到位就可以运营了,也就这三两天的事儿。”李浩森有些头疼,一方面他知道要迅速而专业的占领市场,才能稳固住自己的位置,不被大环境冲垮;另一方面,他一时间的确拿不出那么多资金来满足他的迅速而专业。现在别说是吃盒饭了,就在早上进停车场停车的时候,他还动过要卖车的念头。   “笃笃......饭到了。”沈明媚在门口拎着两盒饭晃了晃。   李浩森招招手让她进去,毫不客气的选了个自己喜欢的菜色吃了起来,“小沈今天情绪不高啊,没休息好?”   “不是......”沈明媚犹犹豫豫,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然而,她还是那个毛病,嘴巴永远比脑子快,“我觉得,我的直属领导好像对我有点意见,但是她没说是什么,所以......”   “柳丽?”李浩森嘴里含着饭,不慌不忙的咽下去告诉她:“不奇怪,孙迪被我辞退了,知道么?”   沈明媚摇了摇头,孙迪的业务水平不行,被辞退很正常,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浩森顿了顿,继续说:“孙迪是柳丽的侄女儿,亲的。”   这回轮到沈明媚傻眼了,她灰溜溜的退了出去,她是有多二,竟然在老板那对自己上司举荐的员工说三道四!   宋寒埋在自己的盒饭里,肩膀笑的一抽一抽的,“浩子,你居然问她,是不是没休息好......你怎么不直接问人家,男朋友‘活儿’好不好呢”。   李浩森难得的没有对他进行打击报复,心里叫嚣着,那还用问么,他当然不行了,要是我,她现在还能扬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来上班?恐怕还在家赖床吧......猛的回过神来,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道是太长时间没有女人了?竟然对自己的下属有了邪念。赶紧翻开新递上来的文件,心无杂念,心无杂念,他默念,下一秒钟眉头又紧锁起来,那一摞全是费用申请的单子,真是个无底洞啊。   宋寒凑过来扫了一眼,“这么重要的申请,你不让你的小审计先过一遍?”   李浩森面露喜色,眉头舒展开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高明!”说完拿起申请单,大步推开门,员工就是无条件为老板服务的,他劲头十足的走向沈明媚的工位。   看着李浩森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宋寒默默拿起电话,“孙叔,有个事儿想麻烦您,我近郊有处别墅,嗯,对对对,不是,不是重新装修,您帮我抵押出去,尽快筹笔款出来,麻烦您了。哎,对了,千万别让我爸知道。”   孙叔是他家的老管家了,办事稳妥,宋寒交代完,看着启明广场寄过来的合同,摸着上面鲜红的公章扣戳,帝国的蓝图已经在他脑海浮现出来,浩子,你的理想已经在实现的路上了,我为你高兴,也T~M快为你倾家荡产了,可是,我还是乐意信你,信你的判断,谁让我们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呢?他摸了摸嘴角,老头子常说他结交了一群狐朋狗友,倒是没错,的确都是酒肉朋友,可唯独李浩森,是他的挚友。   从小一起扬沙子玩土,上学了一块追女孩子,一起被老师骂被叫家长,毕了业一同创业,唯一不同的是,他始终认为,浩子是个有使命感的人,而他却没什么追求,于是,他心甘情愿的追随他的兄弟,富,就一起花天酒地,穷,就一起东山再起,好兄弟不就是这么混在一起的么。   李浩森自然是不知道他的发小兼合伙人的心理活动,他板起脸,换上严肃的神情,把装着一摞申请单的文件夹甩在沈明媚的办公桌上,“那个,小沈啊,以后这些申请之类的,我会让他们先发给你,你审核没有问题了,再给我,明天我会就这些申请的内容和申请流程开个会,你好好准备一下。”说完,他手插着裤兜,悠哉悠哉的看着她,居高临下。   沈明媚“哦”了一声,算是回应了,翻开文件夹,一张一张的看过去,拿起笔当即就要回上审计意见,正常的公司,谁会把审核申请单这种有关决策的文件交给审计去做?表格的下方并没有给她留有位置,沈明媚咬着笔头想了一会,索性自己在总经理签字的上方画了个框框,写上了四个大字,“审计意见”。   李浩森哭笑不得,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画上一个小方框,真的在后面写上了她笔锋豪放的意见和建议。   他看的入神,忘了自己放下文件就应该走的。   沈明媚也写的入神,丝毫没理睬一直注视着她的boss。   不出五分钟,沈明媚就把那些单子过了一遍,一转头,发现boss居然还没走,他一直就这么看着来的?她微窘,默默的把画的不够方正的小框框扣了过去。   “能不能,下午就开会......”沈明媚小心的提议,“明天一整天我得待在启明广场,丽姐说有大批器械运过来,财务部要出个审计过去。”说是出个审计,也没有别的审计,不就指的她么,得罪了人,日子越发难过了,沈明媚叹了口气,谁让自己给别人打工呢,领导指东,她就不能往西。   “嗯......也行,你没问题的话,就通知他们吧。”   没想到李浩森竟然采纳了她的提议,居然让boss迁就她的工作时间,沈明媚有点受宠若惊了,赶紧拿出手机,挨个通知。   项海洋独自待在沈明媚的小屋里,拿着手机一下一下的转着玩,想给她打个电话来着,好笑的发现,共度一夜之后,彼此还是没有留手机号码。工作室接了新活,急着叫他回去跟一个群岛的项目,下午五点的飞机,不知道能不能再看上她一眼。   看了眼手表,贸然的去公司找她么?那得是多么没品的男人才会做的事。项海洋找出铅笔和速写夹子,手掌凭空的丈量了一下,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子的轮廓就出现在了白纸上,涂涂抹抹,末了,落款处,苍劲俊逸的两个字,“明媚”。   叠好了毯子,穿上外套,简单收拾了一下他留下的痕迹,将画夹端正的放在她的床上,锁好门。   没错,那整整一本,都是明媚。   会议室里呵欠连天,一帮职场精英们,在美好的下午茶时间里被叫了过来,李浩森牵头,重新规范了费用申请流程,看着沈明媚耐着性子,给他们一一讲解为什么费用申请被驳回,他欣慰的感慨,全公司上下都想着如何管他要钱,终于有了一个人,是想着如何给他省钱了。   “哪里有地胶?我不知道呢。”顾航一向不满公司招了个审计来,碍手碍脚的。   “有的,城中城店装修时剩下很多,可以调用。”沈明媚也不卑不亢。   “可新店要的是满天星样式的。”顾航不依不挠。   “也有,都在你的水箱间放着,赶紧用了吧,该让热气熏坏了。”她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在讨论一盘剩菜,再不吃就坏了一样的简单。   “你怎么知道......”顾航刚问出来,就意识到这问题蠢得很了,可惜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   “我和赵哥盘点过上期工程留下的东西,你知道赵哥吗?就是工头啊。”   顾航哑口无言了。   李浩森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问答,别说顾航了,就连他都没听过赵哥是谁,工程队有开发部在管,他很少上心。   “范总,运营部申请的灯管去库房拿吧,上次办公室装修,把灯管都换成灯带了,所以很多的灯都闲置了下来,前一阵才入库的,你去找仓管,就是杨艺雯,我已经叫她整理好规格型号和数量了,你要的这个量,肯定是够的。”   “嗯,行,明天我安排人去拿。”有了顾航的前车之鉴,范子珊并不打算和她辩论。   “哦,对了,李总。”沈明媚在本子上勾勾画画的,一条条解决她的待办事项,“我们的工程队是外包的,剩了的很多材料我们不能指望他们给小心存放,比如灯管,之前居然一直堆在安全通道里,太......没常识了,一小部分已经断裂损毁了,肯定是要重新归置一下的。”   “批了,店内所有员工任你调遣。”他感叹,一个做着文职的女孩子,工程的事连他一个男人都不关心,她又是怎么了解到的?   底下参会的各路总监们纷纷讶异,审计专员只是个基层岗,但老板给的权利通天了啊,就是他们做总监的,也不能说调遣谁就调遣谁。虽然有不解,有不甘,也有不认同,毕竟都是人精,谁也没有反驳什么,纷纷附和。   沈明媚还在情商短路的无知无觉中,不知死活的补充了一句,“哦,还有,我刚刚重新做了个申请单模板,稍后会发到你们邮箱。”   李浩森都没说什么,在场的也没人敢说什么,但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为她捏了把汗,所有模板类规范性文件,都要经过经理级别以上的员工开会表决通过后,录入系统,她说改,就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低情商的明媚小姐, boss还不知道, 自己已经被你迷得七荤八素了, 你想说,勤能补拙是不? ☆、第十章 悲催职场   等到总算散了会,也快到了下班的时间,突然意识到家里还有个人,沈明媚不禁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习惯了独居,突然多了个人,还挺不自在的。她抠着手机壳上的水钻,一下一下,尽是女孩子的小心思。想着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好带晚饭回去,却更加好笑的发现,已经“共度一夜”的两个人,竟还是没有留下彼此的电话号码。   沈明媚无奈的打开邮箱,却发现,一个未读的小信封已经先她一步在那里了。   “我正在去机场的路上,有工作需返京,抱歉不能与你共进晚餐,这次沈城之行,就是为了见你一面,我的愿望达成了,来日再见。”   沈明媚一件一件的往包包里收东西,心情变得舒服柔和,像在海滩上抓了一把细沙,然后看它们顺着指缝儿一点点的溜走,惬意舒适。这就足够了,至少,她知道一直以来的那个海洋,是一个真正的翩翩君子。   “Hey,Good job!”李浩森从她的办公桌路过,勾起的食指敲了敲她的桌子。   “谢谢。”沈明媚还没在无限遐想中回过神来,懵懂的仰脸道谢,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沉浸在刚才的神情中,满脸笑意,温柔暧昧。   李浩森被她的笑脸晃得一愣,但还是马上反应过来,咳嗽了两声,以作掩饰,匆匆走了过去。   “诶?老板不会对你有意思吧,可从没听见他夸过谁呢。”冯月八卦的凑过来,一脸警告的意味。   “乱讲啊你。”沈明媚轻啐一声,她当然明白冯月的意思,两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再加上李叔那么个难对付的主儿,她是脑子抽筋了才会以为老板对自己有意思。   家里没了人,乍一进门,寂静的能听见灰尘的声音。沈明媚甩了高跟鞋,尽享独处时的自在。长久的孤单,在偶然的热闹过后,重新回归寂寞,竟产生了一种如释重负的幻觉。   他走的干净,连一丝属于他的发都不曾落下,当真是黄粱一梦啊。   那是......   他留下了他的画夹么?   翻开来,明媚,明媚,明媚,还是明媚,每一张都是她的眉眼,有的细致,有的潦草,最后一张,是昨日初见时她的抬头一瞥。   沈明媚细细抚摸着他的笔触,指尖染上了淡淡的铅灰,当真画的好,那些她自己都未曾见过的生动表情,就那么清楚明白的跃然纸上,要说她的心还能安定平静,除非真的是石头做的。   “海洋,”她打开下午的邮件,开始回复。“如果不是你留下的画夹,我几乎要怀疑你来过的这个事实,招待不周,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就像你说的,来日再见。还有,你画的真好,我喜欢。”   项海洋安置好自己的随行物品,在客舱内坐好,空乘人员开始提示关闭手机及一切电子通讯设备,他迅速的扫了一眼未读提示的邮件,不由得勾起嘴角,心满意足的关了电话。你喜欢就好,我还会做的更好。   此时正在被托运的行李箱内,一盒迷你包装的DUREX不甘心的叫嚣,“你买我们就只是为了来看看她吗?”   ......   沈明媚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她更加确信,柳丽正在对她实施赤~裸~裸的报复。   柳丽只说了有一大批器械会运来,可她没有说会运到几点钟。同行的采购任菲菲颇为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告诉她,通宵是肯定的了,而且,送来的器械全部在停车场的空地上卸货,势必是要有个人看守的,言外之意,那个人就是她咯。然后,小姑娘核对完订货单,就扭着不盈一握的小蛮腰,踩着精致的细跟及踝靴钻进了一辆凯迪拉克。   介于上次在孙迪事件上的失误,沈明媚把公司里复杂的人物裙带关系扒了个遍,刚刚那辆车,就是公司开发部经理袁晨的,而任菲菲,也是袁晨的,她是袁晨的小女朋友。至于为什么公司会允许办公室恋情,甚至,开发部和采购部两个这么敏感的部门会出现男女朋友关系,显然,这不是她一个小小职员该管的闲事儿,而且,更明显的是,她应该趁早放弃争辩这项工作到底归谁负责,因为她在这公司里,没有做着高管职位的姑妈或者男朋友,唯独有一个靠不住的老板,出了事也是不会保全她的。   “小沈,我晚班的客服员工借几个给你吧。”范子珊倒也有几分怜惜这姑娘,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一个人守在这地下停车场的入口,跟一帮做力工的老爷们儿混在一起,实在让人不太放心。更何况,老板都说了,员工任她调遣,她虽然没有调用哪个部门的员工,但这种事情,卖个人情还是有好处的。   “嗯?那太谢谢你了子珊姐!”沈明媚也没有和她客气,一想到晚上空旷的商场,阴森的地下停车场,一辆接着一辆的大挂车,她也没有十足的底气自己呆在这。   “那好,我这就叫几个人过来找你。”私下里她叫她子珊姐,更引出了一丝好感,范子珊拍拍她的肩膀,拿出手机联络。   “子珊姐,叫一两个男孩子就行,女孩子就别来这跟着熬夜了。”见范子珊已经开始布置工作,沈明媚赶紧补充道。   “哎,好嘞。”范子珊对她的语气亲切了许多,她开始理解老板对这个小沈的青睐了,即便现在做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困难工作,她的心思也能随时保持客观,她是在这个时代的职场中,不多见的年轻人。   “闺女,你们的货比当时说好的多了不少啊,要不,你和领导请示请示,给咱们加点钱吧,咱们这会儿也干不动了。”几个力工大叔推推搡搡的,最后推出了个年长的来。   沈明媚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会儿让她去哪儿请示领导,明摆着的,活儿干到半夜,撂挑子了,仗着她一个小姑娘担不起什么事儿,涨工钱的事儿八成能成,回头好换点酒喝。   “大叔,您看着半夜三更的,领导肯定都休息了,您这不是难为我么。”沈明媚对那领头的大叔说。   “反正我们干不动了,这比说好的多那么老些,咱们不是白出力么。”都是凭力气吃饭的,大叔们的性格也是一股子蛮劲儿。   “那咱们先歇会儿,您看我也是个打工的,做不了主,这活儿干不完,领不到钱,这半宿不都白干了么?”沈明媚示弱,她是不会傻到和一帮老爷们儿逞强的。“韩征,你去找个便利店,买点吃的喝的。”她拿出钱夹,数了数人头,咬咬牙,将里面的几张百元钞票全都掏了出来。   “你自己小心点。”叫韩征的男孩子接过钱,嘱咐了句。   韩征就是范子萱派给她的人手,是启明广场店客服团队唯一的男孩子,长相稚嫩,一看年纪就不大,会规矩的叫她明媚姐,按理说应该还在读书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小就出来工作了。   李浩森泡着精油浴,又点了个助眠的蜡烛,闲来翻着社交平台上的状态,在温热的水里昏昏欲睡。   韩露露一个地雷的表情发过来,紧接着是机关枪一般的语音消息。   点开,特有的大嗓门吓了他一跳,差点把手机滑进浴缸里。   “我弟弟怎么还在加班!”   “他才十九岁,我信得过你才放在你公司的!”   “你就这么糊弄我?”   之后是一张社交平台状态栏的截图照片。   李浩森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一字一顿的回复她:“大姐,我不是你家的老妈子。”   果然,那头没声儿了。   小样儿,甲方乙方都搞不清,还敢来提条件。   最后瞥了一眼,却被照片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去,点击放大,还真是,尽管只是一个侧脸,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怎么忘了,她说一整天都在启明广场看着运器械的,再看看时间,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李浩森已经睡意全无,匆匆淋了浴,冲干净身上的泡沫,随便套了身衣服,拿了车钥匙就要出去。   还没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在衣柜里翻箱倒柜的找了两件棉服,拿上重新出门去。   老远就看到了停车场门口微弱的路灯灯光下,沈明媚盘腿坐在地上,指点江山般的边比划说着什么,围了一圈的力工们吃着汉堡鸡腿,听她讲的出神,一旁的韩征更是满脸崇拜的眼神,鸡肉卷咬了一口都忘了咀嚼,那丫头说到兴头上,还要举起瓶子喝上一口,诶?她喝什么呢?扁扁的小绿瓶......她居然在喝二锅头!   李浩森夹着棉服快步走上前去,这还得了,不要命的臭丫头!   “姐夫?”韩征最先觉察他的到来。   沈明媚也是一愣,还保持着刚才的笑脸,“什么姐夫......”   然后,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的大boss。    ☆、第十一章 和谐的通宵   “嘘,你别说话。”李浩森刚要开口,就被顶了回去,郁闷的站在一旁,傻呵呵的,胳膊底下还夹了两件棉衣。   “闺女,这是你男朋友吧,我听这小伙子叫他姐夫了,嘿嘿。”力工大叔憨厚的笑了两声,不忘补充,“长得真俊,和你配!”   沈明媚有些尴尬的清笑两声,小声说:“我这不工作太晚了么,他不高兴了,你们吃着,吃完了歇会儿,咱不着急干活昂,我先过去。”   “快去吧,好好哄哄。”大叔们纷纷表示理解,有的直接不聊了,散开干活去了,揣起没吃完的炸鸡腿,说给家里的孩子留着尝尝,孩子都没吃过这新鲜玩意儿,竟看着别人家孩子吃了。   李浩森原本黑着一张脸,听到他们的对话,心情竟美丽了许多。长得俊倒是事实,干嘛还提起男朋友什么的,呵呵,怪不好意思的。   “李总,刚才不好意思啊,你怎么来了?”沈明媚把他拉到一边,客气的问。   “是啊,姐夫,你不睡觉来这干什么来了?”韩征一口一个姐夫。   “你姐看到你发的照片,来质问我了,还有,谁是你姐夫,别瞎叫。”李浩森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把棉服给他俩分了。   沈明媚心里已经是天崩地裂了,老天,她这叫什么命运,加个班也能拖上老板的小舅子,这回,她在公司干脆不用混了。   “那个,李总,是我管范总监借的人......”沈明媚裹着棉服,吸吸鼻子,弱弱道。   “没事,我说了,所有员工任你调遣。”李浩森心里暗暗记下了一笔,这个柳丽,派个小姑娘在这熬夜监工,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别说公司了,就是他个人,也不会轻饶了她。   “韩征,你回家睡觉去吧。”说罢,李浩森从皮夹里掏出一把零钱,给他打车用。   “我不困,在家这个点儿也没睡呢,不能把明媚姐自己扔在这。”韩征没有接。   短暂的相处,韩征是个正直单纯又讲义气的小伙子。   “是啊,你快回去吧......”沈明媚在一旁附和,要知道他和boss的关系,她是说什么也不敢让这小子一起加夜班的。   “你走吧,我留下。”李浩森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怡怡然的坐在了马路牙子上。   只剩两个人,就着路灯,偶尔有哈气从口鼻飘出来,夜深了,更凉了。   李浩森出门时来不及吹头发,这时候一头短发已经冻得硬邦邦的,像长了满头冰凌的刺猬。   沈明媚脱下自己的宽格子围巾,递给他。   李浩森自然不会要,大男人用女人的衣服取暖叫什么事儿。   “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刚才?”他问。   “刚才他们嚷着涨工钱来着,我好吃好喝的买来了,好不容易唬住了他们,要知道你是老板,这工钱是肯定要涨的了。”沈明媚边说着,边将她的羊毛围巾缠在他的脖子上,一圈一圈围的很高,只露出了两只眼睛。李浩森就任由着她摆弄自己,围巾毛茸茸的贴在脸上,勾的他那颗心都跟着毛茸茸的。   “你还算有点本事。”李浩森费劲的把鼻孔露出来,这个瞎操心的傻姑娘啊。   他歪过头看她,“你和他们说什么说的那么欢,还喝酒?大半夜的,和一帮陌生男人喝酒,你可真是......公司又不会给你发奖金。”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词,最终使劲叹了口气。   “其实劳动人民最朴实了,好交得很呢。再说,我又不是为了钱才做这工作,比这赚钱多的工作多了去了。”沈明媚也跟着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是想到了办公室的勾心斗角了,都是高学历的社会精英,偏偏不把心思用到工作上,总想着报复谁,搞死谁。   “说说嘛。”李浩森再次要求,他实在无法想象,同工作和生活完全没有共同点的人,她怎么能够聊得那么热络。   “哈,好奇心这么重呢。”沈明媚抿了口酒,陶醉的哈了口气出来,热辣的酒气熏得她两眼泛红,几乎要挤出热泪。“就说说自然~灾害吃树皮的事,九几年的企业改制之类的,找共同话题呗,我爷爷常给我讲过去的事儿,所以都能聊上几句。”   李浩森没有再问,也对,她一看就应该是被一大家子人哄着捧着长大的,女孩子嘛,不像他,一个淘小子,皮得很,父辈,祖父辈,在他的回忆里只有严厉。就着她的小酒瓶,也喝上一口,果然,周身都暖和起来了。   见他没有接话,寂静的长夜难免无聊,沈明媚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我爷爷是个电工,虽然那个年代他没有多高的学历,但他是最厉害的电工,是厂子里的工程师,变电所都是他设计的呢,家里的电灯啊,鼓风机啊,反正和电有关的东西,只要坏了他都能修好,可厉害了......”   一个人喋喋不休说了半天,见李浩森没什么反应,想来是自己总说自己的事儿,话题没有意思,老板不怎么爱听。   沈明媚又抿了一小口白酒,酒水顺着嗓子一道下去,舒畅的每个毛孔都跟着颤抖了,身体外面冷冰冰,身体里面火辣辣,酒劲借着一小阵风上了头,她偏过脸,大着胆子问:“老板,你是不是穷了?”   李浩森一口酒呛在嗓子眼儿里,咳嗽个不停,他已经窘迫到一个小职员都看出他穷了吗?   “胡说什么。”他立起眉毛,假装不悦。   “我就知道,嘿嘿。”沈明媚有些醉了,不知轻重的说:“没关系,小审计不会嫌弃你的。”她嘿嘿的傻笑个不停。   “你原来公司不错,怎么辞职了?”李浩森就着她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漫漫长夜,有酒,有美人,有月色,也不错。   “我......不告诉你啊。”   “噗......”看着她一脸认真的回答,答案却随意到任性,李浩森差点又没控制住喷出一口酒。   “你真的是韩征的姐夫?”沈明媚眼里清明了些,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不是,两家的老人们开玩笑的。”李浩森轻描淡写的回答。   “那就好,我可不能再树敌了。”沈明媚还是没心没肺的,和白天在办公室判若两人,“你不是老板么?还跟我在这看着器械?”   “事必躬亲嘛。”李浩森豪迈的喝了一口二锅头,“我的目标,是建立国内最顶尖,最正规的健身俱乐部。”虽然前言不搭后语的,但他说的郑重。   总不能叫他说,我是担心你一个人不安全,我想陪着你之类的。   “最顶尖......,最正规......,你会成功的。”沈明媚喃喃低语了一句,脑袋吧嗒一下趴到膝盖上,竟然睡着了。 ☆、第十二章 原来   天蒙蒙亮了,城市如复苏一般,微弱的人声一点点多了起来,早起扫街的环卫工人都不忍打搅到这对看上去十分般配的男女,离得远远的,清扫着空旷的街道。   最后一辆大挂车已经驶离,工人们揉着酸痛的肩膀,哈欠连天的相互道了别。破晓气温低,一呼吸就带出一口白气,李浩森眉眼里却是暖人的颜色,肩头靠着的女孩子,抱着膝,睡得陶醉,连嘴巴张开了都无知无觉,不施粉黛轻娥眉,秀丽可人。   他一动也不动的任她靠着,倒也不是怕惊了她的好眠不敢动,而是因为,胳膊实在是麻的没知觉了。   “哎,醒醒了。”李浩森借机戳了戳她的脸,没错,和想象中一样,手感柔软微凉,像打散了的奶油。   “呃... ...”按着脑震荡感觉的头,发觉自己不小心倒在了别人的肩膀上,有些尴尬,连忙坐直。“完事儿了?都?”大脑还对不上信号,沈明媚一脸迷糊的问。   “哎呀,你嘴怎么歪了!”   “啊... ...”   “哈哈哈,醒透了吧,走了,送你回家,今天放你假。”   李浩森声音很愉悦,在寂静空旷的停车场入口,很有穿透力的响起了回声。   沈明媚受了不小的惊吓,又不敢埋怨自己的老板乱开玩笑,来回的摸着脸,反复确定没有歪,才别扭的上了boss的座驾。   “柳城路三十九号昌合小区。”沈明媚报上了个地址,开始这摸摸那儿看看的,平日里这种车她只在电视里看到过,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坐上一次。   见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和惊叹,李浩森反倒对她增添了更进的好感。他这车,也载过一些女孩子,大都是玩得开的有几分姿色的时尚女郎,或是拘谨的温婉的名门闺秀,不过,不约而同的,她们无不催眠自己,不要露怯,没什么了不起,每天接送我的都是豪车,你这不算什么... ...事实上,他曾一眼看穿过穿着高仿红底鞋的女人,也曾遇到过被送回指定高档公寓,却在他离开后步行到公交车站,搭乘回到不知在哪儿的出租屋的女孩子... ...每个人都是带着面具活着的,人人都想要自己的面具奢华得体,可他却偏执于面具后真实的脸。   “这是拨片换挡。”李浩森介绍,见她对着自己的方向盘看的入神。今天他载的姑娘,可真够朴素的,裹着他带去的棉外套,头发乱蓬蓬,和面试那天的严谨精致判若两人。   “哦... ...我第一次见。”沈明媚移开视线,实事求是的说。   “要试试吗”见她很感兴趣的样子,李浩森提议。   “不用不用,你好好看路,我就算了。”沈明媚头摇的像拨浪鼓,应该是摇的太狠了,里头像装了块儿铅一样,沉得她差点呕出来。   李浩森善解人意的开了窗,余光担忧的看着她,“以为你挺能喝的,还敢跟人家喝二锅头。”不自量力的丫头,有你难受的。   像是印证他说的没错一般,沈明媚真的难受的哼哼了一声,却没再接他的话,自顾自的闭眼休息,真的是不太舒服。   “那个,李总,你小心开车,我就不邀请你上去坐了。”沈明媚扒着长发,将棉衣还给他,表面上不急不缓,心里却呐喊着,你赶紧的走吧,快让我回去扑向我的床!   想着女孩子的住处,必然诸多不便,况且,那天与她同行的男人,应该是男朋友吧,李浩森自知不该过多关注员工的私生活,于是点点头,驶离了这个房龄比他年龄还大的小区。   “海洋?”自家门前的台阶上坐着个男人,不怕冷的露着一截小臂,披着皮夹克,烟丝明明灭灭的燃烧着,却一口也没抽,眼底的青色暴露了他浓浓的倦意,沈明媚试探着叫他的名字,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   听着那由近及远的脚步声,就知道她回来了,项海洋掸了掸烟灰,按灭烟头,看着她吭哧吭哧的往上爬,一脸不可思议的叫他的名字,忽然觉得这一晚等的值得,这是第几次等她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出发去海岛前,为什么要几经周折的转机到她的城市,只为了来看一眼。见到她的那一刻,这一切都有了答案,原来,这就是喜欢啊,是他歌里,画里,电影里燃尽心血疯狂的爱啊。   “要出趟远门,来看看你。”项海洋自然的跟着她进了屋子,没有追问怎么一夜未归,没有气恼等了大半个晚上,两人老夫老妻般各干各的。   沈明媚换了衣服,在项海洋身边赖着,看他笨拙的在厨房找锅洗米。   “喝酒了?”   “唔。”   沈明媚也不躲闪,直觉告诉她,在这个男人跟前,可以随心所欲,可以没有原则,没有界限,可以不计较任何事。   一个在楼道里苦守了一夜,一个在停车场门口坐等了一夜,狼狈而寒冷的夜晚已经过去,早晨的太阳给房间镀上一层暖色,砂锅里的白粥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沈明媚一根手指勾着粗线毛衣上的孔洞,倚着厨房的推拉门,看着这一室安好,心里说不出的妥帖。   “出去等。”项海洋从后面拥着她,两人像并行的螃蟹,腻歪着回了卧室。   “我今天休假。”沈明媚躺好,对一旁支着头看她的项海洋说。   “嗯。”项海洋在她一侧的棉被上,长手长脚的,和她的碎花被套明显画风不符。   “你想做什么?”见他反应平平,沈明媚追问。   “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嗯哼... ...唔... ...这个不行啦... ...”   刚刚回答就发现不妙,项海洋的脸在眼前放大,躲已经躲不开了,头被他的大手牢牢的固定住,他怎么能就这么亲了上来!   “怎么就不行了... ...”项海洋在她耳边低喃道,声音里明明透着埋怨,却带着蛊惑和狡黠。   “我还没刷牙啦!”沈明媚半推半就着,拒绝会尴尬,搞不好还会弄成欲拒还迎,接受吧,也太突然了,鬼使神差的,就说了这么句话出来。   项海洋埋在她的颈窝,咯咯的笑个不停,沈明媚窘的恨不能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没关系。”项海洋低声安慰,再抬起头,已经是一脸认真。   “你同意见我,我就已经当做你是同意和我在一起了。”他修长的手掌向上捋着他前额的发,耐心的一下一下,眼神低垂,声音沉沉,沈明媚迷糊的想,温柔是可以把人融化的吗?   “那... ...粥呢?”总觉得这时候该说点什么,沈明媚对自己的智商已经无语了,废话简直停不下来啊。   “不重要。”项海洋看的出她的慌乱,双手掬在心口,分明是一副保护的姿态,她需要他果断的给出答案。“安心,我不会乱来的。”他唇角含笑。   意乱情迷... ...   一次绵长,火热的亲吻。   他真的很擅长接吻,沈明媚缺氧的想,敌人攻城掠地,而她一动不敢动的僵硬在那里。   她果然是个青涩单纯的小白兔,只是把自己伪装成了诡秘的猫。项海洋品着她的酒气,熟悉的二锅头,原来还是只狂野的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病了, 看到惨淡的点击, 病情加重了。。。 ☆、第十三章 嫌弃   沈明媚终究还是挨不住惊慌失措,把脸错开,手背在嘴唇上抹了一把,呃... ...口水哎... ...   自己被嫌弃了... ...虽然是他主导的,显然失败了。项海洋目光盈盈,俯视着她,忐忑,又惊喜。“感觉... ...不好么?”他试探的问,难以置信,这世上居然还存在不会亲嘴的女孩子,咬紧的牙关,瑟瑟发抖的身体,他的怜惜瞬间上升到了最大化。   还是扭着脸,不说话,似乎往被子里埋得更深了。   “fine,起来吃饭了。”项海洋妥协,把脸颊绯红的小女人往外拖了拖,转而去厨房准备食物。   呼... ...沈明媚边吹气边扇风,她快要燃烧了!他到底是陌生人还是熟人,是别人还是自己人,那么远又这么近,男色有毒啊,现在她什么都想不清楚了。   美好的早晨,还没营业的健身会所。   宋寒欣赏着镜子里刚刚虐完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汗水的湿润下,反射着荷尔蒙之光,多么完美的肉~体啊... ...咳咳,慢悠悠的把用过的哑铃一只只归位,“你真的看着卸了一宿的器械?”他一边把水杯里的水摇匀,一边对着放躺在体操垫上的李浩森说,还特意走到跟前,用脚尖踢了踢,还好,没睡死。   “我的器械我的人,我乐意。”李浩森懒得抬眼皮,只动了动嘴唇。   宋寒一口蛋□□喷了出来,“你的人?效率挺高啊兄弟,才一个晚上,还是在室外,这么快就变成你的人了?”   李浩森终于舍得睁眼了,不过是鄙视的眼神,“难道那不是我的员工吗?你脑子里哪儿来这么多淫~秽思想。”   “好,行,你行,我淫~秽,我还下~流呢。”宋寒一连说了好几个行,无奈至极,“走吧,送你回家,这幅德行别开车了。”他俯身捞人。   李浩森打开他的手,麻利的起来,神情已经恢复了一派精明,“九点还有个会,启明广场的人员分配定岗了,今天新总监上任,你留下参会。”   “你都有自己的人了,还不放我?”宋寒挑眉,不悦,刚刚结束了大力度的晨练,哪有精力开什么会。   “小沈休假,只能凑合用你了... ...”说完,还不忘象征性的拍了拍宋寒的肩膀,单手插在裤袋里,耍帅的走开。   “好,行,你行,凑合用我,我这么好用,到头来只混了个凑合,见色忘义,还不承认。”宋寒又是一连说了好几个行... ...   “爸?你怎么来了?”办公室一片寂静,只有照明灯带发出微弱的滋滋电流声。李浩森本想着补个觉,免得待会儿开会分神,没想到,刚推开门,就看到他的父亲大人坐在了他的办公位上。   李叔从椅子上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两本翻开的财务凭证,他把凭证合起来,装进他的老式公文包里,清了清嗓,“你昨晚没回家住,我来看看。”他这个儿子,倒是不太用人操心,偶尔有点不着调,但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虽然脾性上是有些放荡不羁,可不打招呼的夜不归宿却真真是头一回,老头子喜忧参半,大清早就睡不着了,非要来看看才安心。   “李叔好!”宋寒擦着汗尾随而到,礼貌的问早安。   “嗯,好。”李叔哼哈着就算回应了,眼光一直探究的在儿子身上打转。   李浩森头疼的揉揉脑袋,“昨晚到器械,我去盯了一下,这不直接来上班了么。”他解释,也算实话实说。   “哦?”李叔一抬眉毛,看不出信了几分,“从不见你对这些事上心,我倒是吃了一惊。”想看的人看到了,安下了心,李叔也打算走了,回家前还计划着上早市溜达一圈呢。   “... ...你也是时候处个朋友了,一天到晚的混在男人堆里... ...我那个老同学,你张大爷家的孙子前天满月了。”临走到门口,老头子又停了下来,本不想多说的话又没忍住叮嘱了几句,态度也是难得的和蔼可亲,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自然而然的对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向往起来。   “我?”宋寒手指着自己,对李浩森无声的做了个口型,男人堆... ...显然指的是他咯。今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这明摆着不宜出行啊,宋寒捧着一颗脆弱的玻璃心,委屈的下巴都颤抖了,先是被凑合着用,然后被说成“男人堆”,他怎么说也算是个英俊潇洒事业有成的进步好青年啊。   项海洋斜靠在床边,长腿交叠着搭在一头,膝盖上放着电脑,正修改着一个小剧本。原本是要参加电影节的作品,初步已经成型了,自从与沈明媚见了面,灵感突然就止不住了,那些讨喜的角色里,多少都增添了些属于沈明媚的色彩。甚至片尾曲,都是专门为她而作。   心下正思量着,自动将她代入了剧本的情节,谁知那沉睡的小女人竟好似有感应似的,一翻身,细胳膊细腿像螃蟹般的绑了上来,睡的正酣,乱蓬蓬的脑袋还往他肋下钻了钻。缺少安全感的姑娘,连睡梦中都是一副寻找防空洞的姿态,项海洋抬着一侧的胳膊不能放下,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小心的移开骑上来的腿... ...   沈明媚白天的睡眠一向很浅,他一动,她就醒了。   尴尬,太疲倦了,睡相不知要有多放肆。   沈明媚连忙收回手脚,背过脸去,检查有没有流口水出来。   最好是没有,丢死人了... ...   她的样子生动可爱,项海洋忍不住揉了揉她头顶的乱发,扣了电脑,说:“我不在这过夜,就走了。”   “啊?”沈明媚迷糊的半张着嘴。   “原本就假公济私了,出差半路上来看看你,不能逗留太久。”项海洋解释,顺道抬手端了下她的下巴,把她的嘴巴合上。   沈明媚装作不在意的扁扁嘴,“你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怎么一天到晚四处飞。”   “老天,你连我的职业都记不得,也难怪,我只是一个没有名气还梦想做导演的摄影师。”项海洋自嘲,利落的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沈明媚也不再赖床了,跟着一同整理起自己来。   “你起来干什么,不多睡一会。”她扎头发,项海洋递皮筋,很像老夫老妻,默契十足。   沈明媚斜他一眼,语气略酸:“唉,当然起来上班去,没有爱情,我只能去守护我的事业了。”   “哎,你在嫌弃我的职业吗?”   “我什么都没说哦... ...”    ☆、第十四章 咖啡   冗长的会议终于到了尾声,新人不好摆弄,李浩森得出结论。   一晃神,视线里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在这的身影,还以为看花了眼,那可就糟了,平白无故青天白日的,他得是有都想见一个人,才能出现幻觉。还好,真的是她,休息能力不错,这么快就面色红润的回到了工作岗位。   “嗨,明媚,过来。”出纳冯月小声招呼。   沈明媚放下背包,有些疑惑。   冯月递了个装钱的信封给她,还以为什么事儿,原来,这阵子忙的,连发薪日都忘记了。   “你点点,对了,你转正了吧,办张□□去吧。”   “好嘞,麻烦你咯,回头请你喝东西。”沈明媚客气的收起薪水,不多不少,又点了点人数,一人一杯咖啡还是够的。   李浩森正头疼着呢,一晚上没怎么睡,又开了一上午的会,正当心浮气躁时,前台接待的女孩子提了杯咖啡送了进来,说是财务部小沈请的,人人有份。   超大摩卡星冰乐... ...   李浩森当即接过喝了一口,救他于水火。不过,对他这种专业做身体管理的人来说,还是太甜了。怪不得,上次公司的速溶咖啡她不肯多喝一口,原来是如此喜爱甜味的。   人人有份么?就她那点儿工资?送她回家时,看过她住的小区,不管那房子是租的还是自己的,都太过破旧了。上班也是挤地铁,连个普通的代步工具都没有。衣着品牌么,勉强处于不失品位的中等阶层,和公司那些年轻女孩子没什么两样,不是应该过着买瓶高档化妆品就要节衣缩食的日子么?怎么出手阔绰起来了。   一人一杯,一个月工资哪里能够。   不知怎的,心思就那么一动。快步走到前台,吩咐:“费用挂公司账上,去财务请款还给小沈。”   宋寒洗去了一身汗,清爽的端着咖啡,门也不敲的溜达进总经理办公室,“小沈?财务部就一个小沈吧。我说浩子,一杯饮料嘛,你也太... ...嗯,夸张了,前几天是谁和我哭穷来着?是你吧。”   “我的员工昨晚问我,老板,你是不是穷了?”李浩森学着沈明媚柔柔弱弱的声音,惹得宋寒笑到捶桌子。   “我说森森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下属的看法了,或者说,女人的看法。”   “一直。”   女人的看法么?从什么时候开始... ...   从无意间看见她英勇的换了公司的桶装水开始?从遇上她帮底下的员工搬运宣传单开始?从无人的午休她拉着手推车不知代谁接货,却卡破了脚腕一个人贴纱布开始... ...她就像这季润物的春雨,让他不知不觉的就意识到,除了多年的好兄弟以外,还有一个人是真正和他并肩作战的,不为那微薄的工资。   世上那么多女人,他从没把她当成过女人,她一点也不衬娇滴滴的气质。   世上那么多女人,他只把她当成过女人,真正能和他并肩的女人。   沈明媚收到钱,有点受宠若惊了,好吧,老板一定也觉得自己收入微薄,看样子涨工资指日可待啊。   付升在机场等的抓心挠肝,总算见到了项海洋的身影,“怎么,你真的坠入爱河了?听公司的人说,你专程到这城市中转一下,为了看小嫂子一眼。”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项海洋不否认,一脸从容。   付升不可思议,与项海洋同学五年,同事五年,十年光阴,凭他点点滴滴的了解,他一度以为这男的应该一辈子单身为祸人间的。   “海洋,你一定中邪了,我强烈要求会会小嫂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收了我们项大才子。”付升实事求是说。   项海洋爽朗一笑,眼里尽是自豪,“我使劲浑身解数,诱惑了四年才上钩的女人,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付升这下真的目瞪口呆了,他的这位朋友,一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怎么说栽就栽了呢?“拿都拿下了,怎么不趁这次出差带出来一起玩?”他追问。   “就是还没拿下呢,况且,她不粘人的。”   只有天和他知道,此时项海洋的表情有多温柔,温柔的都有些肉麻了。付升用中指向上推了推眼镜,感慨,“栽的可够深的!”   “晚上出来浪!”付新雅在线上发来一句话。   “报告组织,收到!”周婷及时回复了。   “什么主题?”沈明媚睡得很足,想想闺蜜很久没聚过了,兴致还挺高的。同寝室一共六个人,留下来的就她们仨,其余的全回老家了,生日,节日什么的都凑到一起过,倒多了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一言难尽,我失恋了。”付新雅回复,又发来了地址,“天黑以后,学校操场集合。”   怎么搞得像地下党接头似的。   “前些天不还秀恩爱来着,闹着玩呢吧你。”周婷说话一向不客气,直来直去。   “唉,那个穷鬼,买房子都不敢加上我的名,以为我真的图他的房子?我只是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重视我,现在我知道了,都是狗~屁!”付新雅愤愤道。   沈明媚觉得没什么可发表的,毕竟她没有过这方面的困扰以及处理这种事的经验,遂表态,“天黑一定出现。”   往母校去的方向没有地铁站,下班时间的公交又格外的难等,早春时节,昼夜温差足够逼死上班族,沈明媚裹着小西装踩着高跟船鞋跺着脚,看着一辆又一辆满载的出租风中凌乱。   “嗨!上车。”宋寒降下车窗,冲着外面大喊,见人不动,以为没听见,急切的按了按喇叭,“快点!我妨碍交通了。”   李浩森坐在副驾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眼熟,突然记起,原来自己也曾在这路口失神,被后面喇叭声迭起的车流催促的落荒而逃。   “李总好,把我扔到好打车的地方就行,呃... ...麻烦你了... ...宋哥。”沈明媚对“宋哥”这个称呼还是很别扭。   “送佛送到西,你报地点就好了,我怎么能把美女随便扔到什么地方呢。”宋寒绅士无比,丝毫不顾李浩森的一脸黑线。心血来潮竟提议:“浩子,不如你请我们吃饭吧,你看小沈一晚上都没休息,应该好好补补,你得慰劳一下你的员工。”   “你的员工”四个字咬字特别重,李浩森谢谢他没直接说“你的人”,不然就尴尬了。“我没问题啊,看小沈有没有别的安排。”他云淡风轻的就答应了。   沈明媚庆幸自己真的是有约在身,不然她要编出什么理由来拂了这两位重量级领导的面子。   “不敢让老板破费了,我约了同学,去C大。”沈明媚如是说,大boss埋了咖啡的单,她怎么还好意思吃他的饭。   “同学啊,美女吗?叫来一起呗,人多热闹。”宋寒是一副非吃不可的架势,再次盛情邀请,“放心,你老板有钱。”   我有个屁钱,合同前期款还没打过去呢,李浩森在心底大呼小叫,不过共进晚餐什么的,他也是乐意之至的,“都叫来吧,私下里交个朋友。”他说。   “那... ...我问问她们。”   两通电话讲了十分钟,每通五分钟,在重重追问下,沈明媚愣是什么也没解释清楚。   “嗯... ...她们不想来。”沈明媚说,“不过,你们可以加入我们,她俩要求AA。”   “噗!”宋寒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喷出液体,只不过上一次是蛋□□,这次是口水。他宋大少爷生平头一次被女孩子要求AA。 作者有话要说:  从今天起, 作者变成了一个, 努力脱离低级趣味并且有存稿的人儿... ... HIA~HIA~HIA~ ☆、第十五章 宋李CP   太阳正在赤道往北回归线移动的季节,天黑的不早不晚,偌大的校园只有三两对儿情侣,或是篮球爱好者在活动,其余的都跑去上晚课了。   幸好选在了天黑后碰头,沈明媚庆幸,宋寒今天开的是一辆奔驰中大型SUV,要是再早上半个小时,赶上学生们用完晚饭从食堂出来溜达,停在这校园的板油路上,不知要有多拉风。   “真是清新啊... ...”宋寒感慨,结束学业已经有些年头,和好兄弟在商场上奋战多年,几乎忘了世上还有这么样宁静致远的场所。   “怎么才来,丫的沉死... ...人家了。”付新雅大呼小叫着,一眼瞥见好闺蜜身后的豪车两旁,下来两只样貌出众的男人,豪华阵容啊,于是,大呼小叫立即演变成了娇~喘。   沈明媚忙冲上前去,霸气的接过她和周婷一起抬着的啤酒箱,她能百分百的猜到付新雅的心理活动,见到帅哥了嘛,生生的把那句“沉死老娘了”改编成了“沉死人家了”。   “给我吧。”李浩森轻松接过箱子,在沈明媚的指挥下,摆放在了操场正中央一次性台布的一角。   他捧着一箱啤酒使力气的时候,肩部和手臂的肌肉突显,线条更出众了,惹得付新雅近乎忘记了自己应该处在刚刚失恋的悲伤中。   “李浩森,宋寒,我的衣食父母。”沈明媚介绍。   周婷一向是规矩的女孩子,温温婉婉的打了招呼,便张罗着喷驱虫水,摆放小台灯,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两位从没在塑胶操场上野餐过的经营男人看的目瞪口呆。   “宋李CP吗?”付新雅常年沉浸于耽美难以自拔,虽看帅哥看的脚软,还是本性难藏,脱口而出。   沈明媚已经假装在帮周婷摆坐垫了,心中默念,“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老板千万别扣我工资。”   “噗哈哈哈... ...”宋寒倒是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李浩森自然是听不明白CP什么的,一脸茫然的看着表情瞬间怪异的宋寒,不动声色的往离他远一点的方向站了站。   “我去买烤串,谁一起?”付新雅提议。   李浩森使了个眼色,宋寒当即站了出来,自告奋勇。   周婷也忙完了准备工作,想着买瓶汽水来喝,她不饮酒,自然不好意思叫人带别的喝的,索性和他们一起去,正好路上买。   最后到底没能AA,他宋寒是什么角色,人生破天荒的草坪(还是假草地)处~女宴,怎么能叫女孩子付账。不过,他可算知道了小沈为什么如此独特,因为她的寝室人杰地灵啊。   偶遇路边紧挨着成人用品店的小型招待所,里面泛出粉红色温馨灯光,门口有一位打扮风尘的妖娆女子在抽烟,宋寒本能的绕开一个安全距离,谁知付新雅看他的眼神又开始意味不明,他真的想呐喊,我直啊,我身心都直啊!   付新雅最终还是收回了打量的目光,毕竟是闺蜜的BOSS的朋友,不好太放肆,于是,她只是悠悠的来了一句:“你躲什么,招待所不就是搞招待的么... ...”   这回轮到周婷不想认识她了。   C大地处郊区,格外僻静,操场紧挨着教学楼,一窗窗的白炽灯光在漆黑的校区内格外温馨,李浩森枕着自己的手臂,仰头躺在操场上,离市区远空气就是纯净,星星都清楚的多了。   “我们为什么要在开球点聚餐呢?”李浩森问,开球点是整个足球场最中间的那个点,沈明媚背对着教学楼,逆着灯光,他看不清她的脸。   从沈明媚这个角度来看,越往四周去,越漆黑,自带的小台灯发出的微弱灯光,让他们看上去就像大海上的一叶小舟,或者是,一座孤岛。   “这个点原来叫开球点啊... ...”沈明媚恍然大悟般的摸摸那个原点标记,此时操场上只剩他们两个人了,女员工和老板的私交怎样才算正常?Oh,no no no,怎样都不正常。   李浩森满脸无语,原来她并不是刻意选在这个地方,而是随着心情选择的地点,女孩子的心理结构果然莫名其妙... ...   沈明媚自顾自的摆出一次性餐具,按人数分酒瓶,李浩森无事可做,索性拿了瓶啤酒。   原谅他就算偶尔喝啤酒也是喝易拉罐装的,瓶装的没有工具,开瓶可难住他了。   看来,只能用牙了。   “哎哎,你牙齿不要了呀!”沈明媚夺过酒瓶,及时制止了正要咬瓶盖的boss,这要是因为吃个便饭,吃坏了老板的牙,那她恐怕只能另谋高就了。   “不然,你来?”李浩森含笑望着她。   早就猜到她是酒场中人,却没想到这么利索。李浩森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小女人,熟练的把两只酒瓶一扣,一抬,一枚瓶盖嗖的飞了出去,一连串动作毫无迟疑。   沈明媚抽出纸巾将瓶口擦干净,递过去,随后给自己也开了一瓶,和李浩森的瓶颈碰了下,“叮!”声音清脆。   “感谢老板的垂青。”她说,仰头喝了一口。   纤细修长的脖颈,随着吞咽喉间一阵起伏,看的李浩森的心里痒丝丝的,赶紧就着瓶子喝了一口,冰凉的啤酒经过胸口进到胃里,平静多了,嗯,是错觉,李浩森想。   “你们怎么不等我们先喝上了。”付新雅打头先回来了,后面跟着大包小包拎着各种串的宋寒和周婷。   “快来,没喝多少。”沈明媚招呼着,赶紧结果东西腾地方出来。   宋寒自觉的坐到了李浩森的对面,并且时不时的躲避着付新雅发来的刁难。   周婷小口啜着饮料,还要偶尔回复男朋友的短信。   付新雅压抑的情绪随着酒精的增加找到了出口,先是骂尽天下负心汉,又是一会哭一会笑的,搞得挨着她坐的沈明媚措手不及。   “人家都是事业爱情双丰收,我是事业爱情两不顺!”付新雅撸着羊肉串,灌下一大口啤酒,都发泄出来,她痛快多了,还十分不斯文的打了个饱嗝。   “爱情的事情解决不了,不过事业上倒是可以提供个好机会给你。”李浩森支着腿,手上拿了根铁签子玩,一本正经的说,“我们的新店开的很快,正需要大量的销售人才,付小姐这么开朗的性格很合适,说不定就此一步高升了呢。”   “浩子,我在这给你挂个海报你都能开招聘会了。”宋寒挖苦道,随后又在塑料袋里抽了串脆骨来吃,嚼的咯吱咯吱的,聚餐虽然简陋,而他显然乐在其中。   看着两个穿戴讲究的出色男人,长得细皮嫩肉,从头到脚都保养的一丝不苟,尽管衬衫约束着不能舒适的席地而坐,却还是和她们一样的对瓶吹着啤酒,撸着烤串儿,沈明媚觉得自己有罪,人家明明是应该出入高档餐厅的,怎么被她拐带着流落到“风餐露宿”的境地。 作者有话要说:  月黑风高,小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宽阔的操场中间,伙伴们热闹的说笑,“觥筹交错”, 那热闹不属于他,孤风冷月才是他的归宿—— 寒寒捧着碎成一摊的玻璃心渣渣, 内心已经在呜嗷呜嗷仰天长啸, 泥萌凑CP会不会太草率了!!! ☆、第十六章 爱护   夜晚和啤酒让人更放松也更放肆,都是年轻的男女,轻易的就打成了一片。   宋寒给姑娘们讲解健身中的小技巧,捎带着饮食搭配,听得三个女孩子一愣一愣的,李浩森偶尔补充几句,举手投足间都是指点江山的气场。   付新雅不时的YY一下两个美男,周婷则负责控制她不要YY的太明显。   这该死的尿意啊。   沈明媚不动声色的直了直腿,待腿麻稍稍缓解,起身。   “你去嘘嘘啊!”付新雅语不惊人死不休。   “噗嗤!”一口啤酒顺着下巴淌在裤腿上,宋寒是怕了这姑娘的,经过这一晚上的摧残,他竟然秒懂了嘘嘘是个什么鬼。于是,他今天第三次喷出了液体。   “去卫生间?我一起。”李浩森从容的站起来,伸出手去,在沈明媚的身后虚揽了一把。   “我去女生宿舍用卫生间,你呢?男生公寓很远的。”沈明媚轻巧的一躲,待李浩森察觉,她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李浩森也不尴尬,收回悬空的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喊道:“嗨,等等我。”   “这么快啊你。”沈明媚甩着手上的水出来,站在台阶上,高高的看着路灯下的boss,是不是越是养尊处优的人,就越养眼呢?她笑着藏起自己的小心思。   李浩森指指楼后漆黑一片的草丛,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块纯棉帕子递给她。   别人的boss都是抛出橄榄枝,她的boss为什么对她抛手绢呢?   稀有物种啊!随身带手帕的男人!这品味,这格调,偏偏跑来跟自己露天撸串,还沦落到在草丛上厕所的下场。   沈明媚就是在这个花痴失神的瞬间踩空的。   “小心!”   李浩森几乎是在发声的一瞬间过去揽住了她。   这回,是实打实的揽住了。那手感太陌生,那手感轻易的让人贪恋,什么是腰肢柔软不盈一握,李浩森是真正的体会到了。   沈明媚不自然的道了声谢,见boss似乎没有放开她手的意思,稍稍挣扎了下,借着挽头发的动作,拿回自己的手。   离得老远就能听见操场上剩下的三个人相谈甚欢,也不奇怪,从幼儿园到大学,无论宋寒走到哪儿,都是最讨女孩子欢心的,可令人惊叹的是,他私生活严谨,并不滥情,结果,这个在女孩子心中王子一般的人,更加的受到青睐。   “坐这个吧,地上凉。”李浩森脱下外套,卷了卷,铺在沈明媚坐着的地上。晚间不像白天,气温低了很多,她许是坐在地上受了凉,才急着去卫生间的。   付新雅酒量和酒品都不佳,喝多一些就疯疯癫癫没有分寸,此时看到这一幕,格外暧昧的发出了一声“喔~”周婷忙拿了片烤馒头堵住了她的嘴,但气氛还是成功的古怪起来。   纵使沈明媚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类型,此时也不免有些扭捏,她心怀忐忑的坐在衣服上,觉得连宋寒的表情都有些意味不明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不过更让她坐立不安的是,她屁~股下面那件外套的牌子,她只在时尚杂志的里页见到过,价格么,如果以她的工资为标准,估计要年薪才支付得起。   然而,这么华丽的一件衣服,就那么卷起来,被她给坐了,想想那些可能被坐出来的褶子,她有罪... ...   “哎?怎么没有了?”付新雅翻了翻全是空酒瓶的箱子,一整箱全部喝光了,索性撒起酒疯来,将打包的餐盒里最后一块儿香肠丢进嘴里,开始坐在地上耍赖。   “新雅,你不要再拉衣服了,内~衣都出来了呀!”周婷一边忙着整理着闺蜜的衣服,一边歉意的朝两位男士笑笑,这个付新雅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酒品不行,从大学第一次喝酒就发现了,只要喝多一点,心情糟一点,不管什么场合,肯定是要闹着脱衣服的。   “嗯... ...咳... ...也不早了,今天就散了吧。”李浩森绅士的转开了脸,提议,已经开始整理制造的垃圾了,宋寒喝了啤酒,虽然不多,也不能开车了,正打电话叫人来接。   “走吧,回去吧,也挺晚的了。”沈明媚附和,默默的把坐着的衣服捡起来抖抖,再抖抖。   最后的安排是,宋寒的车负责送两位美女回家,李浩森负责安全的送回小沈。   都是聪明人,沈明媚自然没有忽略,临分别时,宋寒对李浩森使的眼色,那里面含义很多,比如,兄弟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机会自己把握... ...   她是害怕自己真的猜对了那个表情,她怕李浩森真的会对她表示什么,那些小的细节,她都看在眼里,不管是他绅士的习惯,还是她自作多情了,多少都有些关怀和爱护的意味。   李浩森偏偏什么都没有表示,他不敢,也还不清楚自己的心。   若真的一时兴起玩一玩,不不不,李浩森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她不是那种能玩的女孩子,这点他确信。就算不做身边人,目前,她也是一个优秀的员工,一个好的伙伴,总不能因为他一时盲目的冲动,搞砸了这一切。况且,他李浩森为什么要在一场简陋的“野餐”后,对一个各方面都有些平淡无奇的女下属表明心意?他觉得今晚喝的啤酒一定太低端了,酒精烧坏了他的脑子,才会产生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宋寒一定也是喝坏了啤酒,所以冲动的做出未经考究的怂恿。   此时此刻,他已经不能理智的思考,而他似乎忽略了,就在几小时前,他还兴冲冲的加入了晚间的聚餐。   “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 ...”出租车刚刚驶上高架桥,车上放着一首十分适合深夜的歌。沈明媚有听到歌就跟着哼哼的习惯,几次忍住了想要哼唱的欲~望。李浩森在身旁倒是安静,半睁着眼睛,很放松的样子,看着窗外的霓虹。   “呃... ...”   “呃... ...”   一路上都没有交流的两个人突然同时出声,因为拿不准对方会说什么,沈明媚抢过话来,“李总,我下了这桥拐个弯就到家了,然后,唔... ...那就明天上班见了。”   李浩森脸也没转的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脸朝窗外,依旧看的认真。   车子缓缓的滑入桥下的寂静马路,停在了一栋旧居民楼大门口,沈明媚从小零钱包里捋了一把零钱出来,付了她的这部分车费。   李浩森也没拦着,只是在她关上车门冲他招手再见的时候,他轻声说了句,晚安。   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或者看口型,也该猜得到他说的什么吧。   他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儿女情长,他也正需要时间去好好想清楚他的情长。 作者有话要说:  次日清晨,一室柔光, 付新雅崩溃晃着周婷的肩膀, “老娘昨晚真的在两枚极致帅男面前露出了肚皮的五花三层?!!” 周婷不忍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只是侧过脸,万分悲楚的点点头。 不仅如此,你还打了滚呢... ...并且... ...间歇性的抱了李帅哥的大腿,扯了... ...宋帅哥的裤带... ... ☆、第十七章 患难柔情   自从海洋走了,就没有过联络了。他们的感情真是奇妙,相见的时候,浓烈非常,不见的时候,自然就清浅了。   沈明媚不大能睡得着,拿起床头的画夹细细的翻开来,想着他落笔时的场景,神情,铅笔落下去,每一笔都是她的轮廓,一想到这,便忍不住窃喜。这要是真的画“海洋之心”,她还不得紧张死了。   “呸呸!真是不知羞~耻啊你!”沈明媚赶紧回过神,不知不觉的怎么还想到那儿去了。   海洋没有说去什么地方,只说了是个什么群岛。沈明媚在脑海里把知道的群岛名称过了一遍,猜测着它们的时差,位置,无果。于是拿起手机,点开邮箱。   “我要睡了,在想你。”她发送。现在说起情话来,都轻车熟路了。   项海洋正被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包围着,穿着花短裤,戴了顶草帽,在沙滩上指导着搭建拍摄场地,火热的太阳把他晒成了麦色。   “叮~”的一声提示,他滑开手机。   “我要睡了,在想你。”七个字。   她真是个天才,项海洋无声的笑着,七个字就如此热烈的表达了她的想念,于是,他也简洁的回了句:“在工作,也想你,早点休息。”   草帽的帽檐下一片柔情。   付升拿了瓶冷饮过来,悄悄凑到跟前偷看一眼:“看什么呢,表情这么猥~琐,小情人来信啦?”   “... ...”项海洋不想因为他的用词不当而影响了异常好的心情,自顾自的接过冷饮,到一边的沙滩椅上休息。   “哎我说,平日里工作忙的要死,你怎么就勾搭上了个姑娘呢?”付升心中疑惑不解,干他们这行的,风餐露宿累个半死是常态,所以多半都是单身,哪有时间和精力卿卿我我。   项海洋看他一眼,倒也没想隐瞒,淡淡的回了两个字:“网恋。”   “纳尼?”付升不可思议到嘴巴能塞个鸡蛋了,“网恋?感情这么多年,那么老些正面侧面知难不退迎难而上的妹子,都没戳到项大公子的喜好,原来你的萌点在网恋啊!”   “呵,”没有理会同伴的吃惊,项海洋淡淡笑着,他自己都没想到,有时聊上半宿,有时半个月一封的邮件,竟然变成了他的爱情。   沈明媚翻来覆去,叨咕着:“在工作... ...在工作... ...”一共回复十个字,真吝啬。   夜色阑珊,月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播放器里放着音乐,正喧嚣的唱着,“你是巨大的海洋,我是雨下在你身上,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状... ...”沈明媚听进了每个字眼里,失去了自己吗?她有些烦躁,一颗心就那么扑了上去,才发觉没来得及考虑对错,后知后觉的冲动,这感觉,真糟糕。   然而,“祸不单行”这种词语不是老祖宗凭空发明出来的,所以,糟糕过后,更糟糕的总是会接踵而至。   第二天一早,从睁开眼睛开始,头便剧烈的疼痛。   好不容易煎熬着到了公司,却在电梯口遇上了同样头痛欲裂的boss,遇上了boss就等于,离迟迟到不剩几分钟了。   李浩森揉着太阳穴,有些没好气的按着电梯开关,见一个身影怯怯的来到身旁,他情绪缓和了些,沈明媚嗓音沙哑,问他早。听那声音,想必也不会太舒服。喝了啤酒又吹了风,真是作。他点点头,表示听到了。   意识到自己是罪魁祸首,沈明媚心虚又增进了一分。可是既然已经遇上了,又不好刻意的不上电梯,沈明媚纠结极了,头痛又加剧了些,只盼望,快点到达办公楼层,踏实的坐在椅子上才好。   “哐啷!”   电梯不知道抽什么风,眼见就要到了,突然下滑了一段,不动了。   沈明媚的第一反应是背靠墙,腿弯曲,双手张开扶着电梯内壁。   好笑的是,李浩森的反应和她一模一样,半蹲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李浩森离楼层键更近一些,不假思索的全部按了一遍,然后连续的按着呼叫求助的按钮,只不过,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信号... ...”沈明媚试图拨打手机,却发现一格信号也没有。   “哐啷!”又下滑了一次。   沈明媚知道这时候尖叫也没有任何作用,要是老板不在,她就可以尽情的表达她的害怕了,也幸好老板在,不然她一个人,连个伴儿都没有,听说电梯事故最近很频繁的,是会一下跌到底的,会死人的,死了要好久才能被知道吧,那些类似电梯惊魂的恐怖镜头,开始不受控制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 ...   “唉... ...”李浩森发出了一个叹息一样的声音,对面的小女人,白着一张脸,双手捂着耳朵,咬着唇忍耐着,吓坏了又不敢叫的样子真是太蠢了,这时候,叫或者不叫,捂耳朵有用吗?   一只长而薄的手伸到眼前,以邀请的姿态。   沈明媚迟着的抬起头,boss正皱着眉,看似不耐的看着她。   她迟疑的松开捂着耳朵的一只手,还没等伸出去,一个大力的拉扯,手臂被紧紧握住,整个人被带了过去,带到了对面,李浩森的旁边。   随着她的活动,电梯很应景的又“哐啷”一声,不知下滑了多少高度。   整个肩膀被圈了起来,很有力的桎梏着,牢靠,带了些霸道。   “李总... ...”沈明媚的声音紧张的颤抖,比起电梯事故,她现在的处境才更紧迫,和老板的零距离接触啊。   “别乱动,老实一点。”李浩森语气里还是不耐烦,不肯放弃的按着呼叫按钮,表情倒是柔和了很多。   沈明媚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了,不得不说,和boss站在一边,靠在一起,的确成功的安抚了她的心脏。   尽管呼叫依然没有回应,电梯却稳定了下来,李浩森紧紧环着的手臂也松懈了不少。   电梯很给面子的开始缓缓运行,感觉上,是在下降。   沈明媚轻轻站直了些,动了动身体。李浩森浑身一僵,松了手下来。   最终,他们降落在了负二层物业办公室的门口。   虚惊一场。   “咳,你先上去吧。”李浩森手插在兜里,又恢复了高冷帅酷的模样。长腿匆匆,几步迈到了物业办公室门口,手都没有拿出来,直接用肩膀推了门进去,不带一点客气。   沈明媚悬着的一口气缓缓的撒了出来,头都忘记了疼了。“噢该死!迟到了呀,满勤就这么没有了吗!”一拍脑袋,飞快的往楼梯口奔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boss李被我写成了闷骚型... ... 本来应该是明骚的... ... 然后,隆重的... ... 感谢免费帮忙制作封面的涂画乐园:http://bbs.jjwxc.net/board.php?board=23&type=&page=1 ☆、第十八章 发飙   喝完了第三杯咖啡,沈明媚在饮水机的大桶上拄着额,人在作(此处是作死的作),天在看啊。   前台的女孩子送来一个很小的包裹。   沈明媚冲了第四杯咖啡,晃悠悠回到座位上,拆开。   是个国际快件,漂洋过海,全部是英文,寄件人处清楚的写着个中文签名:海洋。里面一个精巧的小盒子,沈明媚心里砰砰跳,不会吧,千万别是戒指之类的。   打开之后,心沉了一下,同时也松了口气。   是一枚拨片,上面刻了字的,SEA,好自恋,是他的名字,挂在一根极细的蛇骨链上。沈明媚摇了摇头,微笑,解开脖子上正戴着的lucky字样彩色金链,带上了新的这枚。   “小沈啊,”柳丽在后头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明媚莫名的一激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柳丽无论是严肃脸还是微笑脸,都叫她不寒而栗。她马上换上职业的笑容,转过身去,亲切了应了一声:“啊?”   “启明广场店的运营系统出了点状况,我想你这方面比较精通,跑一趟吧。”柳丽交代完,怡怡然的端着水杯扭回了办公室。   就知道这个老处~女不会有好事便宜她,沈明媚无声的在她背影后头做了个诅咒的口型,最终将咖啡一饮而尽,耷拉着眼角,去填了出外勤的表格。   运营的系统倒是没有太繁琐,最多算得上庞杂而已。沈明媚也并不像柳丽说的那般精通,只是为了熟悉工作,曾跟着客服站了好几天的前台。   古语说:“人须在事上磨练做功夫。”不无道理。如今做起这些基层岗位的工作,信手拈来。她甚至想,要是哪一天做够了审计,可以换培训岗位做做呢。   新店都是新来的孩子,把她当做总部的大领导一般客客气气,学的也用心,诸多问题迎刃而解,沈明媚头还是很疼,索性偷懒,在健身房里闲逛。   然而,这懒并不是乱偷的,闲着的时候也不该乱逛。   刚溜达到大飞鸟的架子旁,就撞见了一个眼熟的身影,等反应过来,躲已经来不及。   褚叶恒已经看到了她。   他停了手里的动作,扯下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汗,走过来打招呼:“明媚,好久不见。”   沈明媚见他走过来,自动后退到安全距离,客套的寒暄:“褚总,好巧。”   “健身?”褚叶恒打量了一圈她的装扮,明显不是,没人会穿五厘米的细高跟鞋去健身。   “工作。”沈明媚简洁的不想多说一句,希望他能看出她的刻意疏远,早点忽略她的存在。   然而,现实总是事与愿违的。   “辛苦吗?看你憔悴的。”褚叶恒抬起一直手有意触碰,她还是那么有趣,像只时刻在戒备状态的小野猫,让他难以抑制征服的欲~望。   在他的指尖离发丝仅剩一厘米的时候,沈明媚及时的跳开了,刻意提高嗓音,“您忙吧褚总,我还有工作。”   逃似的转身就要走。   褚叶恒一声轻笑,带着不好分辨的含义,像苦笑,还是有点讽刺的苦笑。   是执着让他走到今天的位置,在这城市也能呼到风唤到雨,所以,区区一个猎物,已经溜走过一次,他怎能允许第二次从眼皮底下逃脱?昔日她连余下的薪水都不屑回去取,辞了工作,匆匆收拾了自己的痕迹,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因他冲动搂过一次她的肩膀,哦,还有一次揽到了她的腰,根本就没尝到什么甜头,她真的是... ...小家子气。   男~欢~女~爱,他看上了她,而她若也同意,理智的讲,她现在应该已经平步青云了。   有什么不愿意的?真是麻烦又别扭,心里是赤~裸~裸的不甘心。   于是,她转身的一瞬间,他就牢牢的制住了她的胳膊。   那一刻,他得意,为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豪迈。然而,接下来的反转是他没能预料到的,小野猫也有发飙的时候... ...   沈明媚倒没有料到他会拉住自己,因为她觉得自己逃的够快,她也没料到他真的拉住自己之后,自己的身体竟然像有应激性一样的,反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这一掌打得很重,因为她的手都震麻了。   也因为,褚叶恒惊呆了,捂着脸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庆幸的是褚叶恒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面色复杂的看着她,大庭广众,他是男人,当然不能还回去。只是这一巴掌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姑娘没追到,面子先丢了,褚叶恒低着头挡着脸,这狗血剧里才会发生的桥段,出现在了现实里,要是无聊的人拍下来拿去大做文章,他就不止现在心里难受这么简单了。   不幸的是,这一幕真的被无聊的人给看了去,不过是沈明媚的不幸。    ☆、第十九章 巴掌的代价   “什么事?”面色冷淡的瘦高男人似乎也是闲逛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样,冷冷清清。   沈明媚并没打算把事情闹大,只是这个突然冒出来多管闲事的人让她有些手足无措。褚叶恒在这一点上倒是和她达成了共识,挨了一巴掌而已,他不会计较到非得讨回公道不可。   那男人扫了眼沈明媚胸前的工作证,眼神突然不屑起来,竟然还嗤笑了一声,幽幽的开口,“员工守则看过没有,上面哪条规定了要和顾客起争执吗?”   他声音虽清冷,但不得不说,刚才轻蔑的笑的确挺有杀伤力的,沈明媚的小火苗“噌”的一下就点着了。一句“关你屁事”生生的噎在嘴边,强忍了回去。事实证明,忍住了是正确的,忍一时风平浪静。   那男人专业的朝着褚叶恒鞠了一躬,解释:“您好,我是这家店的负责人,很抱歉给您造成不便,我们回去会严肃处理这件事,当然,如果您感觉不适,有意索赔,我们可以按照正常程序洽谈。”   褚叶恒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摆摆手,收拾了自己的毛巾水杯,不想再多说一句,临走前,给了沈明媚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聪明人这时候就应该降低存在感。   沈明媚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只敢在心里抱怨一下世事难料,天地不公。负责人?程子明?不说这人要下个礼拜才上任,怎么这么早就放出来添堵了?这些个负责人真是没有一个能合得来,顾航一个,又来了个程子明,我靠啊... ...   “你,跟我来一下。”程子明没好气的丢出句话,还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沈明媚打量他一眼,只觉得那姿态让自己很不痛快,遂梗直了脖子不动弹。他一定是刚到公司还没搞清楚级别关系,大boss都发话了,她只需要对老板负责。而且是个明事的人都看得出来,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他这人断章取义,很不善良。   见她动也不曾动一下,程子明火气也上来了,他好歹也是总监级别,手上是有人事权利的,新官上任,一个小小专员,被他当众逮到,顶撞顾客,危害俱乐部的声誉,居然连错都不认,还跟他杠上了,这分明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   “你是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你吗?”程子明一字一句的问,显然耐心已经用尽了。   “我申请调出监控录像,我没有错。”沈明媚努力让声音变得冷静,可还是能听出一丝紧绷。   幸好只是上午,俱乐部的人并不是很多,见当事人都走了,逐渐的也就散了。哪想到程子明忽然提高了嗓音,真的在大庭广众下说教起来:“顾客就是上帝,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你顶撞顾客,就是你的不对!”   无故提高的音调,沈明媚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尴尬过,这程子明啊,把自己当什么了,移动广告牌吗?宣传俱乐部高品质的服务?还是道德模范,亦或是服务业之星?呵,真乏味。   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沈明媚也学着他的口气嗤笑了一声,带着满满的讽刺,轻飘飘的问:“程总监,顾客要我上~床,我就得陪~睡么?您别太自以为是了,老板开的是健身房,不是怡红院。”说完,神色无惧的迎上他的目光。   “你... ...!”程子明举起手指着她,抖了半天愣是再没说出一个字来。   “小沈?真是你啊,那边员工都在议论,我过来看看你。”宋寒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微微潮湿着,显然是吹到一半就出来了。   “宋哥。”她低低的叫了声,这一时间像找到了自己人似得,刚才还执拗的眼神此刻闪烁起来。宋寒这话说的有技巧,他一句“我过来看看你”,略表关切,好像两人熟络得很,又点出“那边员工都议论”,明显是说给程子明听的,员工不工作都说起闲话来了,总监是不是要负起责任来。   “我这就过去,你忙着,宋总。”程子明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也要卖宋寒的面子。   不是都叫他宋哥的么... ...沈明媚内心扭结着。   “我回公司,要蹭车吗?”宋寒问。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真的是... ...”沈明媚欲言又止,突如其来的状况过后,她莫名的产生了倾诉的欲望,可是以他们的关系,不该太多交流心灵感受,那样太怪异,太没分寸。   宋寒倒是不介意,举手之劳而已,他竟然还挑挑眉毛,撇嘴一笑,说:“你什么都不用说,能理解。”   “宋哥,一直以来,感觉你挺照顾我的,我这人情商不高但也不愚钝,我就当你是抬举我了,谢谢啊。”宋寒往停车场走,沈明媚不远不近的跟在旁边,觉得还是有必要在适当范围内感谢一下的。   “得得,你别煽情了,浩子重用的人,我也看重。”宋寒刚刚健身完换了便装,也换上了一如既往吊儿郎当的模样。   沈明媚会心一笑,人都得罪的差不多,偏偏还扣着顶高帽子,不好做啊。   “你做事都不带脑子吗?那是顾客啊!你甩了一巴掌过瘾了,你把公司放在什么位置!”沈明媚在财务办公室,被柳丽骂的一愣一愣的,柳丽并没有给她留面子,从会计到财务经理都在呢,拍着桌子把她从头数落到脚。偏偏沈明媚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柳丽碍于得端着财务总监的架子,气急败坏还不能发作。   狂风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柳丽管理财务部多年,也是有一套手腕的,斥责的差不多了,做事还是要留一线。   “你干嘛不解释一下。”冯月挽着沈明媚的手臂,悄悄把她带到休息区吃东西。冯月的性格里带着出纳特有的仔细,注意到她中午没吃上饭就过来领骂了,特意带了蛋糕给她。   沈明媚感激的握了握她的手,她是真心亲近这个相识不久的同事的,常常在她低落的时候及时送上小温暖。她打趣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比大嗓门我又比不过她。”   冯月噗嗤一声笑出来,“看不出来,你... ...还挺坏的。”   李浩森看着两个年轻女孩子有说有笑的进到洽谈间,扶额。   刚才还担心她被骂的太惨,再加上接下来要对她处分,万一辞职了可怎么办,现在看来,他真是瞎操心。   “你真要扣她一季度的奖金?”宋寒转着总经理办公桌前的椅子问。皱着眉“啧啧”两声。   “不扣不足以平民愤。”李浩森说,“你是不知道程子明刚打电话来,情绪有多么激愤,那简直... ...上纲上线。你招这人... ...奇葩。”   宋寒耸耸肩,不置可否。半晌,又说:“我倒是挺欣赏他那个偏执狂的性格。”想了想,又补充道:“一季度的奖金,狠了点吧,人家新员工。”   “你什么时候开始替她说话了,你们交情很深么?”李浩森好笑的问,他极少见自己这个兄弟肯为谁多说一句,而且他的直觉告诉他,沈明媚并不是个为钱工作的人。   “哎,别,别瞎猜,那是你重用的人,和我什么关系。”宋寒撇清关系,而且,原本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只不过又想起了那个小沈恭维他的话,呵,她才不是她说的那样低情商。“我只觉得,这个小沈,挺有人情味儿。”   “的确。”李浩森勾唇,心里想的却是她那副凡事公事公办的模样,对公司,确实是用了心的,对他,也足够负责,这算是人情味儿吗?    ☆、第二十章 依恋   “咳... ...浩子... ...”见好兄弟嘴角含笑,愣到出神,宋寒轻咳了一声,迟疑住了。   李浩森回过神,询问的看他一眼,他这个兄弟,遇事极少迟疑。   宋寒对亲近的人是藏不住话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你知道她在之前的公司为什么辞职了吗?”   “唔... ...”李浩森食指摩挲着下巴,意兴阑珊的望着玻璃窗的外面,并没有表现出有多想知道的样子。   “看来你对人家也没有多关心,我还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呢,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查出来。”宋寒吊着他的胃口,就是不说,他了解李浩森的脾性,此时一定是好奇的不行了硬端着呢。   “你他~妈快说,磨磨唧唧的。”李浩森一脚过去,踢得宋寒的椅子直转了好几个圈。   宋寒笑的肆无忌惮,好不容易稳定下自己,清了清嗓,严肃起来,“今天她打的那人,是粤兴国际东北基地的老大,褚叶恒。粤兴国际知道吗?五百强,沈明媚之前的公司。你以为褚叶恒当众被女人抡了一巴掌,就那么若无其事的走了?这里头是有渊源的。这个褚总,追过沈明媚,未果。”说了这么一大串话,宋寒适时的停下来喝水润嗓。   “哦?”李浩森也不再遮遮挡挡,兴趣十足的样子。   宋寒故作神秘的滑着椅子靠近了些,小声说:“听说他借着工作的引子,动手动脚,被小沈羞辱的够呛,还没等展开打击报复,小沈轻飘飘的辞了工作不干了。”   “这么难搞,万一是真心喜欢呢?”李浩森难以把这整个事件同那个中规中矩的女孩子联想到一起,她工作起来一板一眼,没想到还有腹黑的一面。   “嗨!那个褚总都结婚好几年了,孩子都挺大了。”宋寒得意的说完整件事,邀功似得吹了声口哨,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浩森。   “你对我每个员工都做过如此详实的调查吗?”   “个别吧。”   “没想到... ...”李浩森轻笑。   “没想到吧,是吧。”宋寒像个等待被夸奖摸头的孩子。   “嗯。”李浩森点点头,表示认可,“没想到... ...你这么八卦。”   宋寒:“... ...”一颗玻璃心刚粘好没几天,再一次碎成了饺子馅。   沈明媚被喷的头都忘了疼,此刻终于安静下来,不由得摸向颈间的项链,才发觉,已经不是从前那枚。原来她带着的那枚lucky,心情郁结的时候总不自觉的摸一摸,现在换上了这枚拨片,还怪不习惯的。   都忘记道谢了呢。   打开邮件,界面干干净净,这男人,等着自己主动道谢吗... ...   “礼物到了,人什么时候到?”发送。   没想到不到一分钟,便收到了回复,“下班直接去塞纳花园,5栋9楼1号,不要问为什么。”   ... ...天蝎座的吧他,搞什么神秘。心里有无数个好奇,还是什么都没问,去就去吧,最好的距离,就是不乱问,不多事,不说破。   塞纳花园在这城里另一处商业区附近,是有名的高档小区,有名的好地段,有名的贵,沈明媚自然是只看过没住过。那附近别说是地铁公交了,出租车都很少见,出入的住户哪一个不是豪车往来。   丝毫没有心里挣扎,沈明媚就决定打车前往了,对她的处罚结果已经公布下来,扣了整整一季度的奖金,一季度,三个月啊,相当于房租没了... ...打个车的车费还算什么。   到底是高档的住宅,连物业都是浮夸的配置,单元楼下专门设置了前台服务。沈明媚没有门禁卡是上不去的,前台小姐显然是受了谁的交代,问了名字,便放行了。   电梯缓缓升至九层,沈明媚对着电梯轿厢的镜面钢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样子,“叮!”开门便是一号。   她站在电梯门口,按着下楼键,电梯门关了又开,她看着那门牌号,怔怔的,要敲门吗?还是,下楼离开,当做没来过?   她是应了约的,尽管不知道自己应下的是什么。   正当她在门口犹犹豫豫的时候,门开了。   竟然,是那个她以为远在天边的海岛,下午才刚刚通了邮件的人,是这个近在眼前套着换了一半的T恤,一看就是听到声音便迫不及待来开门的人。   挨了一天的骂,也受了罚,被冤枉的时候没有委屈,被数落的颜面扫地时没觉得委屈,这会儿见到了心上人的脸,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出现在眼前,心中所有的酸涩都变本加厉的随着眼泪涌了出来。   “海洋... ...”她极少脆弱,此时却撒娇一般的揪着海洋的T恤,窝在了他的怀里,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着,让她惶惶不能终日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任性的流着鼻涕和眼泪。   项海洋不催也不问,任她揪着自己的衣服,胸膛前是她温热的泪,异常温暖。她需要他,这真是一件温暖的事。   “不哭了,谁家的姑娘这么委屈... ...”项海洋环着她,声音轻柔的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一路安顿坐到床边,她哭的时候才发觉,原来她是如此纤瘦,纤瘦的显得娇弱。   沈明媚哭好了,皱着鼻子擦干眼泪,扬起脸问:“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还以为是我的惊喜太惊人,把你吓哭了。”项海洋没有问她怎么了,小女孩子的心思,像精美造型的淡奶油花雕,香甜但脆弱,触碰了,虽然能尝到甜味,但原有的完美便不复存在。她不说,他便不问,她想说,他随时拿出耐心倾听。   沈明媚嘿嘿的傻笑着,说:“看见你心里都开花了,是工作的事,对不起,我该公私分明的。”果然哭完了才能笑的透彻。   “永远不需要对我道歉。”项海洋抚着她在怀里蹭乱的发,亲昵宠溺。   他捋顺了,她再蹭乱,最后索性一头扎在怀里不出来,掀了他的T恤钻进衣底,脸在那棱棱角角的腹肌上胡乱蹭着... ...   “明媚。”   “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叫她。   “唉... ...”看着衣服里那个圆圆的脑袋,不安分的拱啊拱的,项海洋真的不确定自己仅存的耐力还能支撑多久,那触感,那视觉效果... ...   想说的终究没说,万千压抑的欲~望,化作一句问:“你三十岁还会这样吗?”   肚皮上的脑袋安分了,能感觉是一侧脸颊贴了上去,那感觉叫做依赖。   沈明媚在滚烫的肚皮上微笑,不是暗暗自喜,而是,他这样问,是真的爱上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子今天勤快的码了存稿, 布灵布灵的闪啊。。。 ☆、第二十一章 神秘男人   不知道小姑娘受了什么委屈,扎在他的衣服里就是不肯出来,项海洋摸了摸自己“孕妇”一样的肚子,问:“小鸵鸟,你还要在里面呆多久?”   ... ...   没有回答。   项海洋深吸了口气,缓缓撒出来,威胁道:“再不出来我就... ...”话说到一半,环着她肩膀的手劲一紧,果然——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轻柔沙哑的声音带着点鼻音,说话时呼出的气全部洒在他腹部的皮肤上,小样儿,吓住了吧,见她还是不肯出来,项海洋也忍得辛苦,腹部的一团烈火越燃越旺,索性... ...他利落的脱了上衣。   不然,还能怎么办。   看着她凌乱的样子,抬着头无辜的看着他,因为仰头的动作而微微张着小嘴,真应该提起来直接吻住。可是光天化日,那双看着他的眸子又太纯净,犹如一汪清可见底的湖,他听见自己的心头火被那湖水噗的浇灭,发出嘶啦啦的哀嚎,随之平静。算了,来日方长,要爱惜。   “毛里求斯的工作告一段落了,就想赶紧回来看看你。”他说的轻巧。   当然不能告诉她,不知道他那个伙伴兼同事,嘴巴有多快,他恋爱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整个圈子,包括,他那个日夜盼望自己成为婆婆的母亲。那个界内名望颇高的美妇人,清晨六点钟,不顾儿子比她慢四小时的时差,一个电话追过来,要求与未来儿媳尽快会面。   半夜睡梦中的项海洋觉得,那么,他应该加快节奏了,所以,这就回去看看她也不错。   “哦。”沈明媚反应平平,闷声闷气的,原来是去了毛里求斯,那些岛屿的名字,她一个也没猜对。索性垂下头,又要贴脸上去,意外的瞥见眼前的休闲长裤有些异样,再看看裸~着上身的男人,权衡之后,老实的挪到一边规矩坐好。   知道她就不会太意外太感动,项海洋拖过一张椅子坐下来,和她面对面。她是个表面慢热,实际不喜表达的姑娘,极少会有事情能让她像别的女孩子那样大喊大叫,她的欣喜若狂也只是微微一笑,或是像刚才那样和你贴贴脸,她的痛哭流涕也就是安静的流上一会眼泪,拗会儿性子而已。   “你胆子也真大,叫你来就来,万一我是坏人呢?”项海洋平静着自己,一边逗着她说话。   沈明媚一愣,她倒没想过这个问题,直觉上对他就是信任的。之所以在进门之前还在犹豫,她想的并不是遇上坏人什么的,而是满肚子疑问没有头绪。这是哪里,他在出差为什么约她,她要见的是谁,叫她来有什么事情,他的家不在这城市,所以肯定不是去他家里,那是去谁的家里... ...   看他一脸正经的样子,沈明媚偏偏不想让他痛快,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大不了丢个肾呗... ...”   “这个不知死活的... ...”作势,项海洋将那个气人的小女人按倒,一手锁喉,一手抓她的痒肉。沈明媚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自知反抗不过,连连求饶。   “你自己反省吧,我去冲个澡。休息一下带你吃东西。”项海洋单膝跪在床边,也闹腾了一身汗,看着已经停手还是止不住笑的她,心下怜惜,这下委屈都忘了吧,明媚,你开心就好。   沈明媚笑的浑身的肌肉跟着酸痛,眼泪都挤出来了,罪魁祸首潇洒的去冲凉了,她索性赖在床上,蜷缩起来想事情。   他刚刚动情了。   沈明媚不是小孩子,工作了几年,眼看着奔三十去的年纪,没谈过恋爱也听过别人谈恋爱。无意间的触碰,他眼中燃烧着情~欲的火苗。他有过很多次机会的,而且看的出经验丰富,却不知道在等什么。   虽然疑惑,心里也不免泛起一丝甜蜜,这样的他让人很有安全感。   “想什么呢?眼角含春... ...”室温不低,沐浴出来,项海洋只为了条浴巾,双手支在她身侧,头发的水珠滴下来落在床单上和她的脸上,带着沐浴露好闻的香气。   “乱用成语。”沈明媚故作嫌弃的擦干脸上的水滴,“哎你不要甩了,怎么像小狗一样。”   项海洋和她闹够了,直起身来继续擦头发,找来干净的衬衫换上,像是看出了她的困惑一般,嗓音低而温润,“我不会让你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成了我的人,至少,要等我拜访过你的父母之后。”   隐晦的小心思被戳穿,沈明媚及时捂脸,埋在床单里呜咽个不停。   晚餐最终是在屋子里订了外卖解决的,沈明媚腻歪着不愿起,直到外面下起了绵绵春雨。   春雨细如绢丝,下的又轻又静。天是灰蓝色,云不厚,而且阴的匀称。   沈明媚盘腿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欢快的吞着龙须面,澄黄的鸡汤,雪白的细面,嫩绿的葱花,面吃到见了底,吹去一层浅浅的油花,喝上一口汤,简直神仙般的享受。   项海洋见她不顾形象的吃好了,满足的摸着仍然干瘪的肚子,放了样东西在茶几上,推到她面前去。   是一把钥匙。   “干什么。”沈明媚拿起来翻来覆去的看看。   “你可以安心的住在这。”她住的地方太旧了,不适合女孩子。项海洋尝了口汤,的确鲜美,怪不得她吃的忘我。   沈明媚一愣,不是吧,送房子,省会城市寸土寸金的地段凭空出现的高档住宅?   她把钥匙放回茶几,推回他面前,拒绝:“我不住,这外头连个公交都没有,就我那点工资每天打车... ...啧啧,不行。”拒绝是本能,别人的本能是天性,她的本能是自小养成的,凡事不奢求,凡事要在自己能够负担的范围内。   “有车票没?回头我搞辆车给你。”   “你再这样我和你划清界限了!”沈明媚作势就要恼了,因为是真的相信他明天能开辆车回来。   “唉... ...想金屋藏娇怎么就这么难... ...”项海洋拿起钥匙塞回到她手里,“住不住你随意,钥匙你帮我收着吧,我毕竟不常在这。”   炸了毛的小野兽还得顺毛捋着,看着她总算收了钥匙,项海洋心满意足的干了碗里的汤。   沈明媚不是多事的性格,纵使有疑惑,宁可靠猜的,也不愿开口去问。被动,就是她在感情里的常态,亲情是,现在看来,爱情也是。凭空出现的他,凭空出现的家,项海洋在她这已经成功变成了神秘男人,行踪成谜,身份成谜,现在连背景也成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存了稿, 得意忘形了... ... ☆、第二十二章 白纸黑铅   饭后,老夫老妻一样的和谐。   项海洋整理了客房,之后便窝在沙发剪片子,沈明媚洗了澡,穿着睡袍四处晃。   这房子里的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不像是临时准备的,不过打扫的很干净,倒是没有女人的痕迹。床单窗帘都是男性硬朗的风格,就连她穿的拖鞋,也是一次性的。   “这不是你家吧。”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至少不能住的不明不白。   “我还以为你一直不问的。”项海洋停下手头的工作,“正在办理过户手续,很快就是我们的家了。”   我们的... ...家?   沈明媚的心小小的震动了一下。十三四岁的年纪,她就从奶奶家住到寄宿学校去了,关于家的概念,模糊的好像不曾存在过。   “怎么了?”项海洋觉察到她的异样,以为是自己太过激进了,遂补充,“你不用有压力,刚好有闲钱,就投了个房子。再说,你家里的沙发,住起来真的太小了。”   在离他的故乡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投资买了个房子么... ...沈明媚失笑,“没,我没怎么,你好像很在意我的情绪,其实... ...”她犹豫了一下,外面的雨水和屋里的暖饱形成鲜明落差,或许,她不需要把自己绷得那么紧。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是我。如我所见,你的学识,你的外表,你的各方面条件,都不差,而我,平心而论,见到我之前,你甚至都不知道我是真是假,是否存在。”她问。以他的年龄,应该已经有了丰富的人生经历,想必他挑选的未来伴侣,已经更换了好几拨,每一个,都像对她这般冲动过吗?   项海洋当然知道她的顾虑,她不问,不代表不在意,所以她一直在试探,在猜他的心思,猜他的底线。放弃,他曾想过,巧的很,那是他第一次路过这城市,他曾在她学校门外的长椅上等她到半夜,然后,她拒绝见面。第二天,新闻爆出了伪装成女人的男网友骗~财骗~色的案件。当时,他心真的惊了一下。   不是不信任,而是这世上,真心太少,真心往往都拿来捏碎了。   此时的明媚对着窗,背影有些忧郁,瘦削的肩膀在宽松的浴袍里包裹着,两只手分别抱着手肘,显得脊背更加柔弱,发尾好看的在背上卷翘着,他一直喜欢她的发,浪漫,动人,还有一双裸~露在空气里的小腿,以一个倔强挺拔的姿态站立着,看来,这是个让她分外紧张的问题。   “那么你呢?”项海洋把问题扔了回去,“如我所见,你的样貌,你的能力,还有你各方面条件也不赖,为什么选了我呢?”   “喂,你哪只眼睛看到的,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我各方面条件都不怎么样吧。”   “两只眼睛... ...”   “去你的!”   吵吵闹闹,说说笑笑... ...   远离喧嚣,一室安好。   “明媚,没有爱,能做什么。”项海洋不再玩笑,认真起来。   沈明媚闻之一愣。   他们是同类啊,受爱的驱使,所以才会彼此靠近,就像她读书时曾读过的句子,西蒙·凡·布伊的《因为爱》,里面说,“原来我一直害怕的不是上帝,魔鬼或是死亡,而是即使我们不再存在,万事万物却依旧如常继续。”   被爱,仅仅是为了证明存在。她偏偏是那个,缺少爱的孩子。   “嘿!你魂丢了。”项海洋走到她的身后,一同欣赏雨夜的月色。“没有爱,什么也不能做,连爱,都做不了。”他咯咯的笑,看着沈明媚气窘了的脸,穷追不舍的说:“不过海洋之心倒是可以画画看的。”   “你!”沈明媚一张脸都涨红了,刚刚那么一本正经的气氛,哪里知道这么快就狼变了,作势抓紧了浴袍的带子和领口,后退到安全距离,像好斗的小母鸡一样警惕着他。   事情最终以画了“穿浴袍的明媚”而圆满结束,沈明媚是第一次摆着姿势被人画,一动不动格外认真,项海洋也是第一次画真实的她,不是想象着描摹,格外仔细。   沈明媚此刻才真正能理解Rose,为什么会深爱着Jack到死,一个出色的男人描绘着你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处细节,他的眼神那么热,热的就算他们变成老夫老妻,被他看着,也会羞涩。   原来,白纸黑铅,浪漫至极。   项海洋只停留了一晚,天不亮便动身往机场去了。   沈明媚从客房醒来,雨后的天晴的过分,桌上的粥还有余温,她从没想过异地恋什么的,而现在真的恋上了,倒也没什么可怕,不就是普通的双城生活而已。   生活,还是要继续啊。   塞纳花园距离启明广场比较近,沈明媚出门晚,遂投机取巧到门店考勤。   预售期间,新来的员工都比较卖力,竟然有个男孩子把她当成了潜在顾客,从马路上一直追着介绍到办公室,才终于肯相信她也是这公司的一员。沈明媚甚至记住了他的名字,考虑要不要找个适当时机在会上提一下,给这执着的孩子发点奖金。   然而,这批年轻的孩子,虽有干劲,也并不那么让人省心... ...   “哥,我带您到收银台交下款,您就随时可以开卡健身了。”一个穿着会籍顾问工装的女孩子刚谈成了一单,那兴奋劲儿全在脸上了,应该是个大额卡。”   果然,三年卡,三千两百块,男人财大气粗的样子,带着金链子金手表,派头足得很,且刚才又被年轻的女孩子叫了好半天的“哥”,心情明显不错,只当做花了小钱,从手包里拿出现金,随意清点一遍,推过去。   沈明媚窝在休息区的沙发里,不起眼,也没有人注意得到。她眼见着收银的女孩子在点钞机过了一遍钱,那男人签了合同走了之后,会籍部那个女孩子拿出了自己的信用卡... ...   她什么也没有说,安静的在收银台对面的沙发窝了一天,记录下每一笔套现的时间,金额。赶在财务刚刚结完账的瞬间,收走了当天所有的合同收据,POS回款单,以及财务凭证。然后匆匆赶回总部,终于在停车场拦到了boss的车。   她才不会犯之前的错误,何况,上次只不过丢了东西,这一次,是毁灭性的打击。   “李总,我申请开会,紧急会议,耽误了是要出大事的。”沈明媚晃晃手里的财务凭证,遥遥的喊。   李浩森一个急刹车,在沈明媚膝盖前十公分的位置,轮胎紧迫的抓住了地面,发出漂移一样嗞啦的一声响,他看到她的脸无比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我要寂寞的写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了。。。 ☆、第二十三章 修复BUG   “你确定要现在开会么?”李浩森从车窗探出个脑袋来。   沈明媚猛地点头,十分确定。   于是,她看着boss拿出手机,在联络群里喊话,然后在副驾驶位上,看到了李叔万年不变的严肃脸。   坐到会议室那一刻起,沈明媚绝对认可了冯月之前的总结,李叔绝对是个自带压迫感的角色,有他在,每句话不在嘴里转上三圈,都不敢说出来。   顾航带着自己的销售部经理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他是知道这审计多事的,有李叔在又不好发作,程子明倒是没表示什么,还是一副偏执较真的样子,看起来很忙碌,不停的在手机里回复着店里的琐事。   “开始吧。”李浩森发话,随后随意找了个位子旁听起来。   沈明媚把财务凭证和POS回款单对应着摆放好,简单阐明了情况。   “嗤... ...”   这一声轻笑是顾航发出来的,他人倒不坏,只是有些张扬,不知收敛。   “没所谓的吧,小沈,你也太小题大做,很多时候,一些老顾客推荐了新顾客来,钱没带够,总不能不做这单生意吧,我们员工能慷慨的垫付,还做错了?”代刷卡很正常,顾航不以为意。   “哦?看来这种事在顾总监负责的区域应该是频繁发生了。”沈明媚不动声色的下了个套,他等她往下栽好看热闹,她又怎么会不给他热闹。   程子明倒是没有反驳,拿过那些资料,一张一张的核对,问:“所以,这事发生在我们店吗?”他若有所思,态度上是客观的。   “嗯,”沈明媚心生好感,这个程子明虽然很麻烦,但不得不说脑筋转的够快,能够就事论事,独立的做出理性判断,这很好,于是补充:“时间紧迫,城中城的资料我还没来得及看,刚才听了顾总监说的,回头我会好好核对一下的。”   “你给出的解决办法是什么。”旁听了半天的李浩森发问,李叔翻看着凭证,时不时打量她一眼,没有发言,他深知这已经不是他的年代,他做会计的时候,还没有信用卡。   沈明媚略作思考,说:“我要求,系统的进行员工培训”。   顾航突然一拍桌子,“小沈啊,你知道一小时耽误多少业绩吗?”他从没打算和公司共担风险,他是销售总监,赚到钱,就能拿到高额提成,赚到钱,就是功臣。   这一拍,把包括李叔在内的人都吓了一跳。   有时候沈明媚挺怕和他打交道的,因为太聒噪,有时候又很乐意和他打交道,因为他的喜怒都在脸上了。在座的人除了他和李叔应该都明白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李叔不要紧,不参与销售,顾航不同,那是公司的一员猛将。   为了工作的顺利展开,她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之所以禁止代刷卡,是为了防止套~现圈~钱,公司已经有一家俱乐部正式运营,另一家试运营,其余的六家里,有三家在装修,另外三家刚刚签了合同。而我们的竞争对手,据我统计,在本市,就有三个品牌俱乐部,其中两家多年只做健身项目,很专业,另外一家就不用我说了,已经上市了。那么,”她停顿了一下,不想因为语速过快,而被误解成态度不好,“对手很强大,我们也不赖,我们在这个有限的蛋糕上,狠狠的挖走了一大块,并且,我们的员工流动率很大,人事部门不可能追根究底的去调查每一个员工的财务状况,如果这个节骨眼上,任意一个员工,有信~用不良记录,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举报了我们,如果,圈~钱这个罪名落实,那么,我们那些刚刚开起来的,以及还没开起来的门店,将会因为这轻巧的一击,一败涂地。”   她知道顾航依旧是听得似懂非懂,只要保证其他人听懂了,通过她培训的提议,或者,李叔听懂了,有任何问题,不再查她个疏忽漏报,就行了。   顾航果不其然的一脸茫然,烦躁的抓了把脑袋,她说的头头是道,他骨子里的好斗因子都快要臣服了,可这么多年的销售终究不是白做的,嘴皮子功夫有异于常人,哪知刚要开口反驳——   李浩森举手制止了他,并宣布:“按小沈说的办,磨刀不误砍柴工。”   “咳... ...”李叔咳了一嗓子,底下瞬间安静了,他什么不说,就代表着最高的认可。   开完会已经晚间七点多,各位领导都是开车的,沈明媚独自往地铁站走,还没到路口,就被boss的座驾拦下,李浩森缓缓降下车窗,待降到底,才痞气的转头,“一起吃个饭?”   刚要拒绝,传来来自副驾驶熟悉的轻咳声... ...   “好啊... ...”沈明媚挤了个完美的微笑出来,之前她拦车的时候,想必是耽搁了李家父子共进晚餐,这一次收到邀请,应该是父子二人商议之后的决定。   就,少吃一点。   李叔是个踏实的老头,boss也不浮夸,主要是boss的座驾塞不进第三个人,于是,就近选了个中等餐厅。   等餐时间,两父子聊着总公司器械及服装销售的情况,沈明媚安分的在一旁陪听,这顿饭注定不能吃的旁若无人,实在无聊,拿了手机,看到海洋报落地平安的邮件,还是下午的,工作太专注,根本没有发现。其实两人已经有了彼此的电话号码,只是默契的依旧用E-mail通信。   “海洋,”她写道,“明媚杀毒软件刚刚成功修复了一个BUG,boss请吃饭,今晚注定吃不饱。”   发出去不到两分钟,竟然就收到了回复,“我要嫉妒了,凭什么他可以和你共进晚餐... ...”   沈明媚自顾自的笑起来。   “小沈谈对象了?”在一边议事的李叔原本专注的很,突然悠悠的来了一句。   沈明媚一激灵,连忙放下手机,抿着嘴做好,点点头。   李叔也点点头,转过脸继续刚才的话题,倒是李浩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华灯初上,项母的家里——   见儿子的心思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看着手机笑的那叫一个销魂,明澜故作严肃,问:“你舅舅说你托他买了个房子?”   项海洋回过神,淡淡的“嗯”了一声。   “想好就行,你的决定我一向不管的。”明澜对这个儿子一向放心,当年也是这个有主见的儿子,一意孤行坚决不肯接他父亲的班,非要留在她身边,这些年美术摄影的闹腾,倒也小有成就了。   她又是国内知名的画家,偶尔也能提携他一下,但要说能力上,自然是不如他父亲的。只是她离婚早,儿子又坚持跟着她,她体谅孩子的心,也不好说什么,为人母,孩子开心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项海洋收起手机,难得粘人的挨着母亲坐下,说:“妈,你一定会喜欢她的,你看,我这么爱你,看女人的眼光绝对不会错。”   “去你的。”被儿子这么一闹,明澜竟有些红了眼圈,她很感激孩子这些年一直这么亲近她,所以婚姻失败的痛苦,一个人生活的冷清,她才能如此坦然的经过。   项海洋正色道:“亚当斯密说,财富是你得到了你认为有价值的东西。”   明澜一愣,儿子的脾性是像她多些的,但决断性上完全随了他父亲,爱或不爱,泾渭分明。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注定不能再腻歪了, 剧情要发展, 人类要进步, 有存稿,放心看。。。 ☆、第二十四章 他的白衬衫   宋寒最近养成了习惯,在店里健完身,立马到公司报道,丝毫没有作为股东的觉悟。   “我可是都听说了,人家小姑娘很向着你的,处处为你征讨。”   李浩森低头莞尔,没有作声,想起了昨晚回家父亲说的话,“谈朋友就要找踏实肯干,朴素好养的,我看那姑娘就不错,可惜有对象了。”   “是啊,我也觉得那姑娘不错。”李浩森前言不搭后语的说。   宋寒一愣,“说什么呢你,走,吃饭去。”   “不了,我吃盒饭。”李浩森兴致不高的样子。   宋寒不跟打算跟他耗着了,拎了车钥匙就要走。   “哎?”刚走到门口,就被叫住了,“谢了啊,你那笔款。财务收到都告诉我了。”李浩森忽然想起来,说。他好兄弟有多少家底他心里大致有数,一次拿了那么大一笔数字出来填补他,不是卖了房子就是押了地。   “嗨,我以为什么事儿呢,小意思,回头年底分红,给我包个大红包。”宋寒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摆摆手走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是他名下最后一处能用做抵押的房产了。   沈明媚做培训资料做到昏天暗地,突然就受到了海洋的短信,他是第一次用电话号码给她发信息,应该是急事,怕她看不到邮件耽搁了。   打开一看,原来是问她有没有年假,刚好有个项目在她家乡那边。   她入职没多久,不满一年恐怕是没有带薪年假的,可还是回复,“我问问,晚上给你答复。”   去人事部的路上,不成想和boss碰个正着。   李浩森应该就是去找她的,路上遇见了,径直叫到办公室。   “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助理,你的形象,还有业务能力,都很合适。”李浩森开门见山。   沈明媚还沉浸在如何请假的思绪里,突然被这么一问,逻辑显然跟不上,说话竟磕巴起来,“其实... ...李总,其实我的梦想,是一名... ...呃,走遍大江南北的业务员... ...”说完,一脸懊恼的低下了头,这叫什么回答,boss一定以为,现在的工作并不是她所爱,虽然她的确不怎么热爱她的工作。   李浩森以为她要么答应,要么要求考虑一下,最惨不过被拒绝,做他的助理,无论收入还是在公司的地位,都要好上很多。   哪里知道,她居然跟他谈梦想... ...   业务员?也太不像她了,他的审计居然说,自己想做的是业务员?   沈明媚并没有想接受或者拒绝的问题,她只是本能的不想贴近另一个人。老板探究的眼神一直看着她,看得她心虚,看得她焦虑,于是赶紧组织拒绝的语言,要婉转,要合理,要维护boss的颜面... ...   “是这样,我有个合作要谈,对方带了秘书过来,你先充当一下我的助理,充充场面。”显然是通知的语气,没有留给她商量的余地。   沈明媚暗自庆幸,好在没有直接拒绝,也许老板只是心血来潮而已,要是她真的认真拒绝了,岂不是自讨没趣了?“好,我准备一下。”她答应。忽然想起自己是出来解决年假的,于是试探着问:“李总,我现在有年假可以请吗?”   闻言,李浩森扬眉,反问她:“你有要紧事吗?”   沈明媚咬着嘴唇,想:回家算要紧事吧,于是点点头。   “这次合作谈成了,奖你三天。”李浩森痛快的答应。   “那... ...谢谢。”   看着她那抿着的嘴角,悄悄的弯了起来,李浩森不由得心情放晴,抄起电话,“喂,宋寒,你在哪吃饭,我去找你,你请我。”   李浩森说要谈的合作,是谈运动商品铺货的具体事宜,时间约在了晚餐时间,可他偏偏要下午先去大型商超,提前去比对一下对方的商品。   受三天年假的驱使,沈明媚乐颠颠的跟去了。   “李总,做你的助理都干什么啊?”   “怎么,改变心意了?”李浩森推着购物车,看着旁边跟着的人,本来没什么要买的,可看着身边成双结对的,都是推着车挽着手的情侣,觉得该是有个车子比较正常。   沈明媚神情一顿,连忙摆手,“不是,我是不知道晚上我需要说些什么。”   “嗨,我空欢喜了。你随便做个记录就行了,充场面么,不被对方发现的话,可以玩手机。”   “... ...”   短暂的沉默,李浩森一转身的功夫,身边的人就不见了,四处寻找,才发现那姑娘跑去整理乱了的球拍了,动作无比娴熟,仔细一看,还是浩森集团旗下生产的羽毛球拍... ...   沈明媚回头,见boss双目含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解释:“我大学时候做过这个促销员。”   “早知道那时候就招你进来了。”李浩森打趣道。   晚间的洽谈会没有什么工作,双方约好的地点是本市名气颇高的一间茶楼,品茶繁琐的流程一遍走下来,合作基本也就敲定了,沈明媚当然不敢真的玩手机,尽管双方说的大部分都是客套寒暄的话,她还是装模作样的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只有公司里加班的人事姑娘于秋爽,一脸莫名其妙,老板干嘛好端端的打电话来,要什么前三年的促销员档案啊,好多好多的,太难找了... ...   项海洋第二次出现在公司大门口是第二天下班时分。   和上次不同的是,之前的那一次,沈明媚刚刚入职,同事们和她不相熟,不敢随意开玩笑,现在混得熟悉了,纷纷朝她挤眉弄眼,不怀好意的起哄。   纵使沈明媚再怎么心怀坦荡,也不免扭捏起来——   一个明朗的男人,倚在车旁,气质纯净,一束花捧在臂弯里,颔首,眼神温柔的看着那些花,就像看着自己的爱人。他耐心的等待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待她出现,为她打开车门,载着她驶入魅惑的夜色... ...   最要命的是,他还穿着迷死人的利器——白衬衫。   成年人的世界里,王子的故事虽然不再受用,但童话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作者, 数据无比惨淡, 居然还有——存稿君!!! ☆、第二十五章 火车呼啦啦   任谁听到别人夸赞自己家男人,都难免会得意的吧,沈明媚心里甜的要命,问:“怎么不在家多呆些天。”他走的突然回来的也突然,生活中突然多了这么个人来来往往,一下子充盈了许多,她有些无所适从了。   “怎么,不想我回来?”项海洋专注的看着前方的路况,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还不忘抽空牵牵她的小手。   他可真神了,都不用看的就能准确的捉到她的手在哪儿。   沈明媚抿着嘴不敢太得意忘形。   “你不会打算开车上路吧,我晕车唉。”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世界上的交通工具她只晕汽车,邪门的很,甚至连有着百分之九十六眩晕率的轮船,她都可以乘坐。   项海洋把她那一侧的车窗降下一点,她说晕,他就通风,一切十分自然,沈明媚被他的细心暖的晕头转向。   人易在感情里迷路,那是她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以为甜了,就会理所当然的甜到底。然而却忽略了,有情在,自然就多用点心,没有情,谁会在意。人大抵如此。   “我们可以乘火车走,也很方便,正好,车就给你留下了。”项海洋利落的超了辆车,稳稳当当在马路上匀速行驶。   沈明媚看了眼那车标,“还是算了,这车你来开,叫辉腾,因为和你相得益彰,换做我来开,别人肯定以为是帕萨特。”她自嘲一句,又凑到他的近处,神秘兮兮的说:“你不知道吧,我的驾驶证是买的。”   项海洋的余光扫过来,半信半疑,竟然问她:“哪里买的,多少钱,早知道当年我也不考了,耽误了不少时间呢。”   “说你就信啊,我那可是呕心沥血考出来的。”沈明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实在没控制住,星星点点的口水溅到了他的脸上,着实尴尬,擦还是不擦,她默默的掏出一张纸巾,不上不下的举着。   项海洋倒不在意,十分郑重的在脸上抹匀,然后安慰道:“没关系... ...”   良机,赶紧转移话题:“不过我车技真的很差,不对,是烂,烂的响当当,马路杀手中的精英。”   “那... ...要不要我雇个司机给你?”项海洋从不会因为困难放弃,他具备解决一切困难的能力。   沈明媚当然是果断拒绝,她可以想象得到,一个月薪四位数的小小职员,每天上下班都有带着白手套的司机为她开车门,也太怪异了吧,她还是和地铁比较般配。   火车... ...很难坐的。   沈明媚穷其所学,形容了那种古老火车的恐怖,雄性,在喜爱的雌性面前总是略微带着点自负的。   因此,项海洋上了车才意识到,她形容的,很到位。   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绿皮的车,座椅是那种竖直靠背的,没有座套,靠着头的位置已经油黑了,窗子还是里面一圈木框的... ...最要命的是,这么简陋的车,居然连过道都挤满了人。他俩的座号一个在过道的这头,一个在那头,火车开了半小时,愣是没说上一句话——因为被人群挡的严严实实。   只有很久一次的售货车经过的时候,沈明媚才能看一眼他的样子。   他经常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今天也是。浅灰的休闲长裤一尘不染的,坐在已经看不出本色的硬座上,膝盖侧过去一点点,礼貌的避开对面姑娘的大腿,保暖衬衫的袖子随意挽在手肘下方,指甲修理的圆润整齐,他蓄了点胡子,下巴那里一小撮,专注的看着平板电脑,有趣的是,他专注的时候,眉毛总是习惯拧在一起,头发也是一丝不苟的,那个锯齿波浪的发卡还带着,有些另类,的确很少有男性佩带发卡的。   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他的时候,车厢的嘈杂都仿佛去了世界之外,半开的车窗透进来的风把他的衬衫吹的一鼓一鼓的,他坐的随意闲适,沈明媚不禁联想,他是不是到哪里都是这样波澜不惊的。   偷看了这么久,项海洋终于感觉到了她的视线,“累吗?”他用口型问。   沈明媚靠着那个直挺挺的靠背,歪着头摇了摇。其实很累,一直板着腰很累,不能伸直腿很累,被来往的人挤着也很累,尤其味道,最让人难熬,白酒混合着哈尔滨红肠,再夹杂着韭菜盒子和蒜,红烧牛肉和老坛酸菜的泡面,总是关不严门的卫生间,还有不知道谁脱掉了鞋... ...各种正常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变得格外奇特,只觉得昏昏沉沉,杀伤力不亚于化学~武器。   是谁说过的,我国绿色的东西都很慢,比如邮政和火车。旅途将近十个小时,原本拥挤着的人,在中间的几个大站下的七七八八了,项海洋收了东西,终于坐到了心上人身边。   沈明媚跃跃欲试的从行李架上够下自己的背包,“长途车怎么可以没有这个。”   她居然掏了两罐啤酒出来... ...   项海洋擦干净瓶口,打开,递给她,又打开了自己的,问:“你是回家住,还是跟我住?”   “噗!”沈明媚呛得直咳嗽,废话,当然是回家住,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才说:“千万别说一起过夜的事儿,虽然是没干什么吧,但家长才不会信,我爸爸会打断你的腿。”   项海洋的笑容越来越大,直到看的沈明媚心里发虚。“虽然是没干什么吧... ...我怎么听着这句话里头,你的怨念很重呢?你很遗憾?”   “反正你一个人住... ...”沈明媚借着喝酒的功夫,低头转开话题。“不过,父母那边,这次没办法招待你了,我爸出差了,我妈那... ...归根究底,不是我的家,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家里情况比较特殊... ...”越说,心底越是冰凉。   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上来,盖在握着易拉罐的手上,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摩挲着,“我先说。”海洋打断了她。既然必须要揭伤疤,既然疼痛是必经之路,那也该他先来。   “我是在我妈身边长大的,但是她很忙。我爸也很忙,但这并不是他们分开的原因。我爸是个商人,我妈是一名画家,我妈嫌我爸俗,只知道挣钱,我爸嫌我妈清高,见不上他挣的钱,所以,很早就不在一起了。我... ...几乎已经忘了完整的家庭是什么样子,但,我很渴望。”   “那... ...不如我带你去我爷爷奶奶家吧,他们很好的,一定很喜欢你。”很少听她提家里的事,即使有也是只言片语的带过,以为她会被自己带到感伤的情绪里,自然就说出了那些难以启齿的往事,可是他忽略了,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痊愈的速度远远快于常人。   她目光灼灼,期许的望着他。   海洋微笑着答应:“好。”   “唉,太可惜了,原本想正式拜访的。”   “你也太心急了吧,你想好没有。”   “我总不能一直睡客房睡沙发睡在没有你的地方吧... ...哎,你别打我啊... ...”   李浩森看了眼手表,这会儿她应该都到家了吧,唉,公司里少了那个身影,真无聊啊... ...   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翻开,是沈明媚的两份简历。一份是大学时候做兼职的档案,一份是今年她刚来应聘时的。他两眼在两张一寸照上徘徊了几个来回,原来她学生时候就长这个样子,都没有变化呢... ...    ☆、第二十六章 明媚小姐   黄昏伴着炊烟格外安详,仿佛回到了那些旧时光,沈明媚靠在海洋肩头沉沉睡去,直至一个颠簸的临时停车,才把她摇醒,醒来在海洋的手掌里,原来是她被晃倒的脑袋,从他肩上跌落,稳稳当当的被他用手掌接住。   列车外的风景大都以农田为主,天色漆黑,景致也不再能看见,偶尔路过一个小屯子,才能见着点亮光,还是平顶土房里昏黄的灯光。当灯火渐强,火车一声鸣笛,他们抵达了明媚的故乡,穗安县。   “我送你去酒店吧。”沈明媚瑟缩了一下肩膀,提议,夜晚有些凉。   “这时候应该男人送女人回家,笨蛋。”项海洋提起她的包,自然的臂膀拥起她走在到站的旅客中间,零落的人群里,倍显亲密。   项海洋一直送她到单元门口,老式的楼道灯光昏暗,一再嘱咐她进家门问过好之后,短信他一下,沈明媚腻歪着不想走,被推着才上了两级台阶,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转弯,回头,见海洋抬着头笑意盈盈的一直看着她的背后,早春零星的飞虫盘旋在他身边,而他就站在杂乱的自行车和纸盒箱中间,对她微笑。   沈明媚“蹬蹬蹬”的跑下楼,两只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整张脸埋在他的外套里,鼓足了勇气做了决定一般,在他脸颊用力啄了一口,转身跑上楼去,应该是连眼睛都没敢睁开,跑到转弯还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项海洋摸着一侧脸,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他示好,一个连接吻都不会的女孩子,该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她柔软的触感还停留在脸上,冰凉湿润,小姑娘特有的香喷喷的气味就在他的鼻尖萦绕,他蹙眉一笑,百般柔情可惜无人有幸察觉。   小城市陌生的酒店,项海洋刚刚围着浴巾坐下来,电话便响了。   是父亲的号码。   “听说你跑到个二线城市定居了?”   缓慢而沙哑的声音,他甚至能想象到父亲一个人坐在欧式的躺椅里,手执电话的样子,诺大的房子里甚至有他说话的回音,他背后是一个装饰用的壁炉,地毯也是恼人的繁复花纹,他越发固执,他老得孤独,他不曾出席他的人生却始终不肯放他自由。   “好歹也是个省会,您别这么说。”项海洋淡淡道。   “咳... ...”电话那边沉重的咳音拖得很长,许久,才说:“我不管你在外头怎么玩,不过,该做什么的时候,就要做什么。”   “呵... ...”项海洋只笑不语,他早已经学会,反驳只会引来更多的说教,那些说教会叫他浮躁。   听他言语敷衍,项父也没了兴致,只淡淡交代了叫他改日有空回家里看看,便挂了电话。   父亲这些年从没放弃过把他培养成合格接班人的想法,那是个在影视圈翻云覆雨了大半生的人。而他想要的,是纯粹的艺术,是像母亲那样甘愿孤独也不曾屈就的灵魂。   项海洋临窗而望,拎起裤子摸摸口袋,才反应,早就不抽烟了,哪里还有烟盒呢。   沈明媚一大早就来酒店找他了,带着豆浆和对夹。   睡过陌生床单,项海洋习惯沐浴过再接触自己的衣服。他只穿着短裤和背心出来,毫不避讳的在屋子里晃来晃去,沈明媚则倒出豆浆,叫他过来喝。偶尔撞上他清晨诡异的部位,脸恨不得沉到豆浆杯子里。   项海洋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对夹,那个对他来说像馅饼一样的奇怪食物,有些含糊不清的说:“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被看的是我。”   闻言,沈明媚的头更低了,真是的,他怎么就不知羞呢... ...于是,她设身处地的假想了一下,假如被看的那个人是她... ...   然后,项海洋惊奇的看到,对面的女人埋头喝着豆浆,红扑扑的脸栽在被子里,忽然的连小巧的耳垂后面都红了起来。   “说,你想什么呢?”项海洋命令式的口吻,坐的离她更近了些,幽幽的说:“我不介意你把假想付诸实践。”   他以为她想了些“儿童不宜”的事情,而沈明媚还沉浸在自己刚刚的“设身处地”中,听到他那么一说,不出意料的乱了方寸,“我... ...我只是在想... ...一会去爷爷奶奶家准备些什么。”慌乱中胡乱的编了个借口。   “哦... ...是这样。”项海洋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依然揪住这问题不放:“那么明媚小姐,你能告诉我,你是想到了要准备什么东西,才害羞成了这个样子?”   沈明媚看着他的一脸坏笑,欲哭无泪,就知道他老谋深算自己含糊不过,总是一不注意就掉进他挖好的坑里。   项海洋也不再逗她,老人们喜爱的东西自然是容易准备的,小辈去看望,带什么都是心意,人到了,说上一会儿话,才最珍贵。   他用余光打量了一会儿她空落落的无名指,什么时候给她套住呢?是该提上日程计划一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先生目测还要孤独几章, 因为项先生还有好多“儿童不宜”的事情没有做完。 这章有点短,因为是大纲外的,最近脱纲都脱成抛物线了... ... ☆、第二十七章 疼爱   小城的春干燥温暖,安静和煦,沈明媚在前,蹦蹦跳跳走的欢快,项海洋在后,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颇有小夫妻回家探亲的感觉。   才拐到奶奶家小区的那条街上,老远就看见爷爷穿着灰色工装上衣,背着手,出来迎他们。   沈明媚眼尖心细,一眼就看出爷爷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劲,忙跑上前去,要他别走的太勉强了。项海洋跟着在后面追,直到老人跟前才追上。   沈家爷爷看着一个高高瘦瘦长相清俊的小伙子被领回来见他,笑着连说了好几个“好”。原来,他是把腰摔坏了,走路才不利索的。   沈明媚鼻子一酸,挽着爷爷的手臂,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不舒服就不要下楼了呀。”她是一下子想起读学前班的时候了,爷爷第一次送她去学校的场景,那时候还是高大的身影,把她放到小课桌前,便起身赶去厂里上班。夏天会偷偷给她两角钱买冰棍,冬天会带酸甜的山楂片给她当零食,检查作业签字是他,和小朋友玩到天黑接她回家的也是他... ...可他不知不觉就这么老了,不高大了,佝偻着,干干瘦瘦。   “孙女回家,我怎么能不出来接呢。”爷爷满脸慈祥,爷孙俩一老一少缓慢的走,项海洋就在后面不急不缓的跟着,看的出他们感情很好。   回到家里才知道,原来是奶奶想要楼下老太太们挖的野菜,爷爷上山去挖,才摔到的,打电话叫来人去接的时候,人倒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好碰到了腰,尽管摔得很重,手里还死死的攥着挖了野菜的口袋... ...   奶奶自知祸是她闯下的,脾气格外温顺,唠叨也少了,把爷爷伺候的十分顺心。   项海洋很讨沈家两位老人的喜爱,人长得干净正气,性格还温润,答起话来谦虚恭敬,一点也不毛躁。眼见着快要到饭点,爷爷张罗着叫奶奶换衣裳,非得要请这个小伙子下馆子吃饭。   项海洋自然是连声推辞,沈明媚也跟着劝,“我们就陪您在家随便吃点好了,干嘛还出去吃呀。”   “我和你奶奶也做不动了,再说,人家第一次来我们这,随便了显得多没规矩。还没领给你爸爸看吧。”爷爷问。   沈明媚咬着嘴唇点点头,心里又不是滋味了,她是吃着爷爷做的菜长大的,她家的习惯是男人做饭,奶奶一辈子没下过厨房,她的妈妈就没那么好命了,爸爸在很早就另有所爱,从那以后,她就长在了爷爷奶奶身边。出去读了几年书,读完了书又参加工作,一年到头回家两次,一次不过五六天,她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像她的天,像她的地一样的爷爷,做不动饭了。   “这个混账小子!”爷爷哼出一口气骂了一句,“没个做爹的样子,准是又忙他那个买卖去了。”   拗不过爷爷的脾气,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往餐馆去。   “烧茄子,瓜条凉粉,手工肉皮冻,清蒸江鱼。”菜都是孙女爱吃的,爷爷仔细的交代着哪些不能放蒜,哪些不能做辣,还不忘跟项海洋讲:“我这个孙女,性格是拗了点,太任性,但是心地很善良。”   “哪有,她好得很。”海洋给爷爷倒了啤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句话字里行间尽是宠爱。   爷爷看的满意,高兴的干了半杯。   “她啊,从这么大就在我身边了,不好哄,睡觉必须得抱着跳舞才肯睡,我就成天成宿的抱着她跳舞。”爷爷比划着一个长度,大概是小孩子一百天左右的长度。   “不止,会走了之后就得骑大马才肯睡了。”奶奶补充,抚养孙女的每一天都像过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老头子在火炕上爬着,背上驮着小孙女,每个场景都历历在目。   “原来你曾经这么顽皮。”项海洋说。   沈明媚夹了块皮冻塞到他嘴里,堵住了他的话,“谁说的,我乖巧的很。”她不服气。   “这孩子可怜,父母分开的早,所以她懂事也早,体谅我们二老上了年纪,所以什么事情都没让我们操心过。”   “你说这些干什么,小项今天来是高兴的日子。”奶奶推了爷爷一把。   ... ...   项海洋怜惜的看了眼身边的明媚,她默默的低头吃菜,好像说的这一切都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般,原来她也曾受着百般宠爱长大,也曾因为破碎的家庭不知所措,到如今终于长成了坚韧美好的姑娘。   临走时奶奶塞给项海洋一个红包,海洋不收,奶奶便偷着塞给了明媚。   “人家孩子提着东西上门来看我们,不表示一下怎么行,你们来得突然,我和你爷爷的退休金都在存折里,家里钱不多,也没来的及换新钞,小项别嫌弃就好。”奶奶是这么说的。   沈明媚又是一阵心酸,长大以后,每次回家,走的时候心里都会难受。有些亲人,真的是见一次便少一次了。   后来她把红包给了海洋,打开才看到,里面装了一千元,新的旧的都有。   “你不收,他们该不放心了。”沈明媚解释。这倒是实话,老人眼里,发了红包,就是他们承认的了,和自家孩子一样,是要放在心里疼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想写都是情啊爱的文章,其实最深沉,最永久陪伴在身边的,还是亲情。 爱情固然美好,美好的让人冲动,但亲情却不一样,亲情是绵长的,亲情是一种,让你永远相信,它永远都存在的一个东西,很神奇。 昨天出了BUG,重复了一半。。。 ☆、第二十八章 溺水   “在想什么?”项海洋问。   他们已经坐在了返程的火车上,回去的车票买的很幸运,居然买到了软卧,两人一个这头,一个那头的对坐着,海洋见她无趣,便坐过来握住她一只脚,找准穴位稍微使了手劲儿的捏。   “你还挺能吃力。”他说。   “你手艺不错,混哪个场子的?”沈明媚勾起食指调戏他。   项海洋不理会她的玩笑,加了些力气。   “哎呦!”明媚吃痛腿一蹬,迅速的收回腿,鼓着脸瞪着他。   海洋无辜摊开手,说:“你千万不要出去调戏别人。”   “为什么?”明媚不解。   “你长得太纯了,容易被人误会成引诱。”海洋握住另一只脚,一边捏一边继续说:“再说,你说的那种场子,应该是非绿色女宾勿进的。”她的脚在手里瘦且柔软,他低头和煦的笑,这丫头明明纯洁得很,怎么总爱装坏人呢。   “哦... ...世界上原来真的有那样的地方。”沈明媚嘟着嘴恍然大悟道。   海洋:“... ...,她的世界里应该只有大众浴池吧。”   到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项海洋取了车,恋恋不舍的与小女朋友告别,第二天有工作的,他没有多余的时间耽搁在睡觉上,于是决定当晚开车直接走。   沈明媚有些内疚,这些都是她的原因... ...她偏偏又不是粘人的性格,于是潇洒的站在台阶上送走了他。   只不过回了趟家,再上班,却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同事们看她的眼神有点怪,可怪中又透着正常... ...   企划葛言不再叫她帮忙推宣传单上楼了,财务部唯一那个男孩子秦超难得没有抢她的包子,就连一向高傲的采购任菲菲,路过她身边时,居然朝她点头问早... ...这还是她原来的公司吗?   “嘿,明媚,你真做李总秘书了啊?”冯月借着送凭证的功夫凑过来问她。   什么秘书?沈明媚突然反应过来,她只不过客串了一次而已,办公室的风向真是太敏感了。她蹙着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谁知才没多一会的功夫,就接到了“罪魁祸首”的短消息:“来办公室。”   来办公室... ...来你妹。   沈明媚满脑子的莫名其妙,这年假休的,她是失忆了吗?自己是明确拒绝过了吧,所以她现在应该仍然是财务部小沈,而不是秘书小沈。   “别坐了,走。”李浩森在窗边玩着车钥匙,转一圈一收手,一次又一次的,应该就是在等她,她一推门,他马上就不玩了。   沈明媚还没等落到椅子上的屁股马上重新抬起来... ...差点闪到腰。   “有件事要你帮忙,假期过得怎么样?”李浩森看似无意的问。   奸商啊奸商,沈明媚刚想问清楚什么事,她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答应吧。结果,boss把她推辞的后路都断了,这是在提醒她,带薪年假的事情,她还欠过一个人情。   “还好,老板您有事尽管开口,什么帮不帮的... ...”沈明媚强忍住对自己狗腿子行为的唾弃,带着一脸职业化微笑答应。   她显然没看见老板愉快推门而出时,眼底的那一丝得逞。   沈明媚在终于知道了是什么事情的时候,马上就后悔了,然而,资本家的世界里哪有反悔和耍赖一说。   蔚蓝的游泳池注完了最后一寸水,李浩森试了试水温,28度,不错,刚刚好。   他们来到的是浩森集团位于西辽路的健身俱乐部,装修刚刚完成,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装修材料味,沈明媚穿着高跟鞋小心的避开那些还在收尾的保洁人员,尽量不造成麻烦。   试水,就是老板交代的“帮忙”。   不由自主的,沈明媚攥紧了外套的下摆... ...   “接着!”李浩森从前台的商品柜里选了套泳衣,扔过来,自顾自的走到更衣室门口,还不忘回头喊她:“稍后见。”   早知道是这差事,她就是脑子进水了也不会答应的,这下,脑子真的要进水了。   谢天谢地,老板仁慈,泳衣的款式还算保守,上下分体的背心短裙,虽然要露出一截腰,在泳衣界也算谨慎的了。   她进来的时候,李浩森已经游了个来回,远远的就看见橙黄色的一个身影在那热身,他眼光果然没错,朝气蓬勃的橘子色,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她拘谨的扭扭手臂的关节,再抻抻腿,小心的踩着台阶下水,泳衣的下摆飘起来,一截莹白纤细的腰身刚好与水平面同高,可爱的肚脐随着水波若隐若现,李浩森摘了泳镜,踏着水冲她招招手,喉咙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曾经她在臂弯的触感还牢牢的在他脑海里,那是关于她的柔软。   沈明媚静悄悄潜入水中,伸展四肢,尽管已经适应了一阵,水温较体温来说,还是偏低,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就在上一个夏天,她的泳姿成功的由狗刨升级为蛙泳,直接决定了今天她不至于太丢脸,于是她在心里怀着十二分的敬意,对她当时在水里随便抓来的游泳老师表示感谢... ...   “咳咳!咳!”老祖宗发明乐极生悲这个成语,就是给她准备的。沈明媚泳技不佳,分神便会呛到水,于是,她刚刚分神了... ...   大量的气泡从眼前升起来,已经是深水区了,脚尖是触不到池底的,记不得喝了多少水,泳池的边缘就在眼前,怎么伸手也碰不到,开始只是慌张,慌张渐渐生出了绝望。   溺水而亡?不是吧,boss,你在哪儿呢?我要因公殉职了啊... ...   沈明媚在光线变幻的水底徒劳的挣扎着,幽默的是,她居然还在考虑,挣扎的姿势会不会太难看了... ...   水流柔韧而缓慢的被划开,拯救她的太阳神之子逆光而来。    ☆、第二十九章 沈锡来了   喝水喝到呕,沈明媚被钳制着撞向一个坚硬的身体,李浩森把她拖到浅水区,牢牢的挂在池边的扶手上,没好气的上岸,两人一个在岸上喘,一个在水里喘。   重新获得氧气的感觉太过庆幸,沈明媚抚着自己的小胸脯,一只手臂无力的搭在泳池边缘,承载着整个身体的重量。干审计果然太费脑子,智商都跑去服务大脑了,导致肢体明显不如以前灵活。她看了岸上的boss一眼,考虑要不要说一下获救感言,一时间又觉得说话尴尬,尽管心里是内疚又添了麻烦的,也有点埋怨,劳动合同里可没有试水这一项... ...于是低下头继续喘。   李浩森体力好,已经恢复过来,一只脚沉进水里,手臂闲适的搭在另一条支着的腿上,看着在水里发呆的人,垂目一笑,道:“沈明媚,我追你吧。”他第一次称呼她的名字,不是小沈。   ?!   他说什么?追谁?她?一句话说的像在说“你看今天云很少”一样理所当然。   这种话也当真,是不是真的就是自讨没趣了?   “李总,我有男朋友唉。”沈明媚用最实事求是的方式解释,虽然人精的境界是这辈子也达不到了,但她觉得自己这两年在职场修炼的还不错。   “嗯。”李浩森反应淡淡的,刚刚她身体一僵的时候,他就已经觉悟,他越界了,只是自小良好的修养,让他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   “嗯”?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了,不追了,还是承认刚才只是个玩笑,她的回答也还算不错?   “上来吧,再泡就冷了。”李浩森伸手给她。 ... ...   统治者果然喜怒无常,沈明媚抓住递来的手,借力迈了条腿上去,不知是身上有水太滑,还是彼此都不好意思抓的太牢,脚底打滑,整个人重新跌回水里... ...   “李总,不是我拒绝了你,你就要淹死我吧!”沈明媚满头满身的水滴滴答答,气急败坏时口无择言,说出口才发觉不合时宜,但已经晚了。   李浩森倒是没有多震惊,依旧开着玩笑:“不至于,小沈,我的健身房还要开业,暂时不想传出落水鬼的谣言。”   关于她的称呼,又变回了正常的小沈。   回去的路上,沈明媚还是规规矩矩的做了报告,当然,只有一句:“水... ...不错。”水的确不错,喝起来温度适宜。   李浩森胸口有点堵,有点闷,最不痛快莫过于,明明已经很不痛快了,还要装作并没有多不痛快... ...他那死撑着的云淡风轻背后,是几天在公司见不到她人影的失落,就连宋寒请他吃的私房菜都食之无味了,无比想念她订的外卖盒饭。每次开车开到她等车的站牌,都不自觉的放慢车速望上一眼,路过她的办公桌也会格外留心,批阅文件看到她的名字会走神,午夜梦回,她出现在梦里的次数惊人... ...   李浩森早已经是成年人了,他知道这些症状的出现代表着什么。他更加清楚,有些关系不该戳破,可看着她在水波荡漾的泳池里柔柔弱弱的样子,突然就不受控制的说了那么一句,那算什么告白,他也懊恼,没有红酒和花,没有烛光和惊喜,鬼才答应你。何况,就算是有这些,她也不会答应的吧,追求一个有男朋友的姑娘,呵,他苦笑不已,明知道结果,还是鬼使神差的去尝试,自始至终,他笃信,喜欢上谁没什么不对。   为了抚慰“九死一生”的员工,李浩森临时决定用完午饭再回公司,去的就是宋寒之前带他尝试的私房菜,厨子是南方人,做菜的口味都是甜甜辣辣的,女孩子都能喜欢。   李浩森痞气的甩了菜单过去,转眼和服务生讲话时又换上了儒雅的语气,实际上他和很多公子哥儿不同,他的痞是雅痞,而且很务正业。沈明媚在除了露肉的其他事情上,还是很豪放的,她不客气的一口气点了四个菜一个汤两盅炖甜品,毫无换上泳衣时的遮遮掩掩扭扭捏捏。   “我猜你就喜欢甜的,办公室茶水间的咖啡你一次也没动过。”李浩森用公筷给她的碟子里布菜,果然,酸甜的东西她都会贪吃几口。   言语突然亲昵起来,沈明媚吃的有些不自在,正当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包间的竹帘子被掀了开... ...   “浩森?真是你啊。”门口是一个装扮精致的女孩子,长得纤细高挑,一张脸俊俏精神的很。   “姐夫,明媚姐。”韩征打了招呼,精明的小伙子眼神在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再没多说一句话。   “别乱叫。”李浩森眉头轻蹙,虽是对着韩征说的,眼神却扫了那女孩子一眼。   旁边的女孩子不在意的挑挑眉,径直走了进来。在空位上大大方方的坐下了,笑眯眯的看看沈明媚,又看看对面的李浩森,“餐馆的经理说你来了,我还不信呢,你怎么有空过来。”   要说这时候还吃得下去,沈明媚就真的修炼成精了,她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抹了抹嘴角,尽量降低存在感。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不请自来的姑娘应该就是韩征的姐姐,韩露露,传说中李总指腹为婚的... ...“未婚妻”。   一顿饭吃得七零八落,李浩森心情扭曲的厉害,没好气的说:“宋寒介绍来的,你在这干什么。”   韩露露也不恼,她长得英气,言行举止也很爷们儿,拖过李浩森没用过的那只碟子,取了双筷子边吃边说:“我说的呢,我这餐馆刚开业,你怎么肯来赏光。”   “靠... ...”李浩森看了眼对面盯着鼻尖老实发呆的沈明媚,大手一挥,“走了。”   “哎,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把账结了啊!”韩露露大咧咧的性格和她的名字极为不符,非但丝毫没有质疑他俩的关系,最先想到的居然是不要白吃白喝她的。   沈明媚心里是有点生气的,但却不知道为什么生气,难道是没吃饱吗?那种感觉无从说起,一个有未婚妻的上司刚刚对一个有男朋友的下属提出了非正式的追求,然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吃饭,她究竟是气他的随便,还是气他的若无其事,亦或是气自己根本还没想清楚生的什么气,就已经气得够呛... ...   回到公司更是让她哭笑不得,底下门店来申请费用的小员工,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对她一口一个沈秘书的叫着,她的无名之火又不能乱发,只得下班时候和关系要好的冯月发发牢骚。   “哇... ...正太哎... ...”刚出电梯,冯月半淹着嘴,惊呼,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白净男孩站在大门口,年纪不大,却有一双撩人的长腿和阳光的微卷发,挺翘的鼻梁上架着副复古框眼镜,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   沈明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脑子“嗡”的大了一圈... ...比刚才更加垂头丧气的走过去。   正太似乎也发现了她,跳着对她的方向招手,不像她那般不情愿,倒是兴奋的情绪更多一些。   在冯月合不拢嘴的诧异中,沈明媚喊了正太的名字:“喂!沈锡。”    ☆、第三十章 女主人   见沈明媚脸色不善,冯月识趣的先走了。   “怎么找这来了,家里就放心你一个人坐车来这么远的地方?”沈明媚推着弟弟的后背往外走,一副没好气的样子。   沈锡倒是丝毫没有要寄人篱下的自觉,带着点青春期特有的小别扭,闷声闷气道:“爸说,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能自己坐车出远门了... ...”   沈明媚动了动嘴唇,终究是没说出什么。孩子是无辜的,从弟弟出那天开始,她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即使父亲当时爱上了现在的继母,抛弃了她和母亲;即使她小小年纪便过上了居无定所,没人开家长会,害怕交学费的日子;即使,弟弟请私人家教,上着不感兴趣的兴趣班时,她正被催房租的房东骂的不敢开门... ...   相比之下,弟弟是幸福的,从没为钱发过愁,他出生的时候,家里的生意正是做大的好时候,他拥有的远远比她儿时多得多,不像她小时候,被学校选上舞蹈队,别的孩子都高兴的回家炫耀,只有她,回到家哆哆嗦嗦的不敢说,因为演出服是要交钱的。   相比之下,弟弟也是不幸的,她的童年,至少还有过那么两年是父母和睦家庭美满的,弟弟的童年是和自己一起寄居在奶奶家度过的,有吃不完的零食,玩不过来的玩具,唯独,没有父母的爱。   第三遍忙音过后,电话终于打通了,父亲那边明显是还在酒桌上的声音,略显疲惫,应该是没少喝酒。   “爸,怎么回事,什么意思,不说下半年来的么。”沈明媚问,弟弟的到来比约定好的时间整整提前了一个季度。   父亲沉默半晌,那边觥筹交错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想必应该是换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接电话,直到听见一个关门声,电话那头才缓缓开口:“家里有点事情,原本没想打扰你的生活,可你奶奶死活不同意把他送到别的城市去,无依无靠的只能去你那边的学校了。”   听见父亲小心翼翼的解释,沈明媚也放缓了语气,不再咄咄逼人,“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安心工作。”那边应该是有人来找了,父亲匆忙的挂了电话。   奶奶疼孙子,她能理解,家里生意忙,她也能理解,她不能理解的是,她既摆脱不了那个家,又对那个家一无所知。   “家里到底出什么事,这么早把你送我这来了,这时候转学,你的课业很难跟上进度,知道吗?”   沈锡点点头,小小的男孩子已经长成少年,也学会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装帅气,留了一头蓬松的自然卷发,前额的刘海随风吹起,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来,不知道将来要迷死多少女孩子。他的自来卷是随了他妈妈的,而他清秀的长相,是随了父亲。   “我也不知道,姐,我都快一个月没见到过爸妈了。”沈锡满不在乎的回答。   看着他那装成熟装坚强的样子,沈明媚一把搂过他可怜兮兮的肩膀,“我平时上班很忙,你要学会多照顾自己了。”   “学习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生活上也不用太管我,反正,在哪里都是一个人,我都习惯了。”   沈锡话里淡淡的忧愁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还故作深沉的叹了口气,惹得沈明媚突然发笑,小屁孩懂什么生活艰辛,过了个青春期好像看破人生苦短一样。   姐弟俩虽不是一个妈妈生的,眉眼却很相似,他们都有着那种并不是十分出众,却有勾人之处的相貌,面容清澈,既舒心又耐看。勾肩搭背走在一起,即便在人群中,也很引人注目。   沈锡突然的就来了,要说没影响,是不可能的,入学手续什么的都是小事,解决住的地方才是关键,临时找房子肯定是来不及,自己那个小屋子,连张像样的能写作业的桌子都没有... ...   其实也没有多犯难,因为口袋里叮叮当当响着的,正是海洋给的房子钥匙。   海洋自然是痛快又愉悦的就请他们去住了,当然原话是这么说的,“明媚,作为女主人,这种小事你做主就好了,反正是两室的房子,弟弟一间,我们一间,刚好。”   沈明媚微红着一张脸,怕沈锡察觉,特意别过去小声迅速结束了通话。   “嗯咳!我不会告密的,问姐夫好。”沈锡故作严肃,可还是憋不住笑。   “你啊!小屁孩,有点自觉行不行,你现在应该讨好我,不然把你赶出去。”沈明媚威胁到。   沈锡才不信她纸老虎一般的恐吓,许久不见,姐弟俩默契的逗起嘴来。   李浩森正心口郁结的喝着闷酒,宋寒难得见到好哥们这幅魂不守舍的德行,特意开了瓶好酒准备看他的热闹。   “怎么的了,天要塌了?”宋寒打趣道。   “没有。”   “那你一副谁杀了你全家的样子... ...”   “我带小沈去了你推荐的餐馆。”   “唔,不客气。她喜欢么?女孩子都爱吃。”   “是,韩露露也爱吃。”   “嗯?”   “韩露露爱吃到开了家馆子天天吃... ...”   “唔,怪不得她推荐给我。”宋寒实事求是一脸无辜。   “你他~妈的什么情报,我刚和小沈表白被拒,想着请她吃饭缓和一下关系,尼玛遇上了传闻中的未婚妻... ...我... ...我当时怎么就没噎死... ...我”李浩森已经语无伦次了。   “啥?噗哈哈哈哈... ...”宋寒总算听明白他在郁闷什么,原来是传闻中的未婚妻断了他追姑娘的后路,怪不得,满脸的欲~求~不满。   “唉!”见到唯一能说说知心话的兄弟一脸幸灾乐祸,李浩森深深叹了口气,“自打那顿饭以后,小沈见着我,规矩的跟见了我爸似的。”   宋寒发誓,他真的不是没有同情心,他只是一时间控制不了自己的面部神经了而已。   看着宋寒笑的花枝乱颤并没有停下来安慰他的意思,李浩森呜咽了一声,看来喝酒本来就该是孤独的,总好过内心孤立无援,却还要被嘲笑... ... ☆、第三十一章 良... ...宵   沈锡固执的要自己办入学手续,梗着脖子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惹人心疼,一个有着忧郁眼神的雨季少年,让沈明媚的心怎么都硬不起来,何况,还是和她有着同样骨血的亲弟弟。   说明了情况,李浩森很宽容的就准了她的假,只是她李总长李总短的叫着,听着心里堵得厉害。到健身房里跑了十公里,总算是重新认清了现实,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完成,他的帝国还等他去壮大,儿女私情?心酸难受?都留在黑夜吧。   入学手续一个上午就办完了,沈明媚带着沈锡买了几身新衣服,做足了姐姐的样子,吃饭的时候,沈锡抢着付了账单,说是爸爸说的,姐姐赚钱不容易,吃穿用度要花自己的零用钱。   沈明媚也不多争辩,小时候她曾天真的让妈妈生一个哥哥给她,那些有哥哥疼爱着保护着的女孩子,让她羡慕的要命。大一些才知道,有了她之后,再有的,只能是弟弟了... ...于是,啼笑皆非,继母到来的同时,真的给她带来了一个弟弟。如今,这个弟弟也长成了半大的小伙子,还学会了请她吃饭。   想着还有一个报告没有提交,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送回了沈锡,沈明媚又折回公司。刚把邮件发到各位总监的邮箱,海洋的邮件就发来了。   原来,工作邮件不小心多抄送了一份过去。   “想我可以直说,不需要用工作掩护的。”   “自作多情。”沈明媚口是心非。   天气渐暖,白日长了很多,沈明媚加了会儿班,天还没黑。奔波了一天,揉着酸痛的颈椎,拖着沉重的双腿,正犯愁还要倒两次车,再走上一千多米,才能到海洋的房子,一出了电梯,不可思议... ...   她以为远在千里之外,才和她通过邮件的那个人,就那么毫无预兆的降临在眼前。他一定有童话情结,沈明媚想。   项海洋似乎偏爱白衬衫,而且穿的不同寻常,他的白衬衫同出入写字楼的那些人的都不一样,材质或者封边总有些花样,所以他随便一穿,敞开几颗扣子,懒散又清贵的气场浑然天成。   笑意早已爬上眼角眉梢,沈明媚从不曾成功的学会嗔怒这种表情,她挎紧背包,踩着高跟鞋一路小跑过去,直奔进他早已敞开手的怀里。   “你可真沉得住气,发邮件的时候居然都能忍住不说。”沈明媚难得流露出小女人的模样,举起拳头捶了下他的胸口。   海洋假装吃痛,道:“为了看你欢天喜地的样子,值了。”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不自然的看向她的身后。   是boss。   不知在后面站了多久,看了多久,一根烟点了半天,或许是有风的原因,一直没有点着,烦躁的甩了甩打火机,那支怎么也点不着的烟就那么夹在食指和中指间,他冲她点了点头,折回去往停车场走去。   想到那天boss说的话,沈明媚一阵心虚,那也不算告白吧,最多算是一句玩笑,应该... ...不需要向海洋交代了。   “怎么了?”明显感觉到手臂里环着的人身子一僵,海洋问。   明媚反手拥着他,扬起脸摇摇头,胡编滥造了个理由:“我老板,你知道的,下属对老板都是敬畏的嘛。”   海洋笑笑,不置可否。   海洋并不是无缘无故心血来潮才来看她的,异地恋原本就面临着很多难处,无数次不知何时再见的分别,当对方需要一个肩膀却只能在电话里徒劳的安慰,周围巨大诱惑力的干扰下坚持自我,手指头数得过来的约会次数... ...他庆幸,在坚守自己的方面,她比一般女孩子的能力要更强。   他的短片已经送去参赛电影节了,这是他进入影视圈绝好的机会,一旦入选,意味着他再也不用做什么所谓的导演助理,摄像助理,再也不用剪那些不知所云的片子,拍那些搔首弄姿的模特,他的剧本,他的思想,即将登上这大世界的舞台,凭着自己的本事,名正言顺的趟进这个繁华的圈子。所以,接下来他或许会很忙,而他的私心里,他想让他深爱着的这个女人,见证他的一切。   车子无声的滑进夜色车河,播放着醉人的JAZZ,海洋的心情好极了,时不时的要跟着哼上几句,一只手空闲出来紧紧握住明媚的手不放。他从不会说什么想不想念,爱不爱我之类的话,他只会用行动,更加明确的表达他的情感。   沈锡开门时见到这一对儿,倒是没有多惊讶,搬过来的时候已经猜到了一些,姐姐一个人是不会租住两室的房子的,况且这房子的装修摆设,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白领负担得起的,猜到了来人身份,他像个小男子汉一样,大方正式的做了自我介绍,一表护姐情深做坚实后盾的决心。   项海洋是没对付过这么大的孩子的,简直快要被玩坏了,温香软玉在侧,吃不着已经很烦闷了,如今连亲一亲,摸一摸都被看成是罪大恶极,还不幸沦为姐弟二人的厨子,川粤湘菜点了个遍... ...   好不容易把小小中学生送进房里写作业,海洋长吁了口气。   多日不见,他的明媚似乎胖了些,搂起来软绵绵的,明媚换着电视频道,从综艺看到法制,没有一个看得进去,旁边有个英俊男人在那拱啊拱的,不时散发着强烈的个人魅力,任谁也无心关注电视节目的内容了吧。   “你在撒娇吗?”明媚轻笑着小声问。   “要不... ...进去?”海洋低声征求,那温柔蛊惑人心。   明媚却是想到了他曾说过的,没去她家里拜访过征得同意,是不会碰她的。那... ...现在到底算不算拜访过了?   她咬着下唇,下意识的勾起他一根手指,慢慢探进掌心,被她抓的痒丝丝的海洋就当做已经得到允许,兴冲冲的欲抱起佳人共度良宵... ...   “你俩怎么睡?”   房门突然开了,沈锡抱着肩膀一只腿支着脚尖,面色严肃非常。   “咳!我睡书房。”海洋当即表明正直好男人的立场。   沈明媚一只抱枕丢过去,把沈锡吼了回去:“管的真宽啊你!”   结果当然是海洋依依不舍的被明媚送到书房,地上歪歪扭扭的摆着孤独的被子枕头,在门后展开一场深情的激吻,直至被明媚咬了嘴唇才肯罢休。   明媚为此非常悔恨,第二天一早的餐桌上,沈锡眼光闪烁的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最后停留在项海洋下唇红肿的牙印上,海洋满脸无辜,那样子还不如直接说,瞧,饥~渴难~耐的并不是我,而是你如`狼似~虎的姐姐...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不是很爱写每个事件中间的过程, 但是没有衔接是不行的, 所以还请大家耐心的看下去。 ☆、第三十二章 好好的活   沈锡黑着一张脸,早饭都吃饭了还没撒完起床气,背着书包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然而,屋里的两人总算把他这个小多余给盼走了,情深意切四目对望,哪里有多余的心思看他故作老成... ...   这真是个冰冷无情的城市... ...沈锡捧着一颗被冷落的小伤心觉得。   “忙完这阵,带你见我妈妈。”海洋一只手臂搭在洗碗的女人腰间,她洗完一只,他便接过一只摆好,配合默契十足。   明媚手底下的速度慢了下来,似乎沉思了一会,歪过头弯起嘴角,答应:“好。”然后发觉搂着自己的那只手更紧了。   海洋知道她会答应,所以给她时间去沉思,他们的感情一开始,就像行云流水一般,是她让他相信了,这世上真的有水到渠成这一说,也是她让他甘愿等到水到渠成这一天。他一向欣赏懂得忖量,不矫情,不无理取闹的女孩子,他的明媚就是那样的温婉大气。可当那声“好”在耳边响起来的时候,他还是激动了的,他仿佛听到了心底的尘埃落定。   “哎,你不要闹了呀,搂这么紧我怎么干活。”明媚抗议。   身侧的男人却充耳不闻,索性两只手都抱上来,手底下的身子纤细柔弱,温温软软的,鼻息间是女孩子特有的清新香气,她半长的发随意的挽在脑后,无意间掉落的一缕发丝都充满诱惑... ...“要不,我们继续昨晚被打断的事情?”海洋窝在那颈侧赖着不走,鼻尖若有若无的蹭着她白的透明的耳垂。   明媚能感觉到他有意的靠近,身体却刻意的与她保持了一个缝隙的距离,她也略懂一些,大概是怕她发现他清晨的“尴尬”吧,都这个时候了,他还绅士的留出一个拒绝的空间给她。   看了眼墙上了挂钟,明媚佩服自己,无时无刻不保持着理智和分析能力,“我该上班了呀。”她说,“而且,你放心,在没有正式拜访过你的父母,征得同意之前,我是不会碰你的。”沈明媚学着他当时的语气说道。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   海洋苦闷的把脸埋在她的肩膀,当初装酷耍帅充当绅士,如今反被将了一军。“走,我送你上班... ...”他只得大度到底。   自由是为了掩饰孤独,所以孤独的人都会被自由的人格所吸引,但最终却因为同样孤独才靠近。   往往有这种想法的人们,后来都找到了那个旅行诗人一样的灵魂,结局却是,在不断怀疑与不断契合的过程中发现,原来那个所谓的孤独灵魂,不过是和自已一样有着黑色幽默,会讲冷笑话的欢脱逗比。   后来的后来,很久以后,明媚想起当时的情景,如果当时时间绰绰有余,上班还来得及,她还会做出同样的回答么?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搞不好,她很早之前就已经是项太太了。   她是如此了解自己,随性的灵魂,与他刚好契合。   春末到到初夏是一个奇妙的过度,那不知不觉热起来的风,无声的暖着人的心房。   和海洋分开,已经一周有余。   天怎么突然的就热起来了,一点预兆都没有... ...   办公室的人们纷纷抱怨着,写字楼里露出来的“事业线”和“黑~丝”越来越多了,用宋寒的话来说,“每次来上班,都和逛窑~子似的。”   随着浩森集团和启明广场的合作越来越深入化,整个公司的运转都加速起来,每天都是大额款项的多次进出,沈明媚已经无暇顾及门店运营情况,成天泡在财务办公室的一堆报表里。   她和李浩森已经基本恢复了上下级关系,只是偶尔宋寒还会贫嘴开玩笑,大都无伤大雅。韩露露来的更频繁了,公司里有做的时间长的,还会开玩笑叫她嫂子。从庞大的信息集中地——茶水间,沈明媚也听来了一些小道消息,原来这个韩露露,和老板的确是渊源很深的,自小一起长大定了娃娃亲不说,就是现在也是健身房的股东之一,投了很多钱的,这个准老板娘,看来名副其实。   沈明媚越发庆幸自己的决断性,和boss保持绝对的距离是多么的明智,不然,她现在的处境一定滑稽极了。   项爸爸的电话是在那个热起来不像话的午后打来的。   和煦的风懒散又安详,明明是个温暖的天气,沈明媚却一后背的冷汗。   “海洋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和我一个脾性,容易被看起来单纯的女孩子吸引。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你可以参与他的未来。他有实力,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注定要在这个圈子成就一番事业,而我,作为他的父亲,余下的岁月里,希望能为他铺平他该走的路。沈小姐,你是个有想法的人,不然海洋也不会看上你,你自问,有什么能耐能辅助他站到更高的领奖台上?我想,我的意思你应该都懂了。”   电话那头的角色明明扮演着一个慈父,说出来的话却句句诛心,起承转合不急不缓,招招戳中要害,冷酷,决绝。   海洋说的没错,他的父亲就是一个商人,不折不扣的商人。有明确的目的性,懂得如何走捷径,清楚如何清理障碍,并且,自以为是。   不过有一句他还是错了,她没有能耐么?不,谁还没有点能耐了。手机滚烫,沈明媚指节发白的握着,一字一顿的回答:“我敬您是长辈,不过,关于您的谬论,我选择不听的能耐还是有的。”说完,不留一丝情面的挂断了电话。   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沈明媚背靠着安全通道的楼梯扶手,一切就好像平静祥和的生活里突然降下一道惊雷,劈的她晕头转向。想哭,哭不出,想忘,做不到,能做的,只有无法自控的瑟瑟发抖。她不过就是虚张声势罢了,哪里有那么强大的心理结构,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明明刚刚还听了那么莫名其妙的一大段话。   哆哆嗦嗦的拨出了海洋的号码,等待的嘟嘟声想了半天,最终,无人接听。   她反倒平静了下来,难道要像个怨妇一般,去倾诉,去讨伐吗?幸好她没有,那,将彻底颠覆她的三观,摧毁她对生活的态度。   在她对爱情的理解里,从没考虑过会有长辈反对这种特俗情况的存在,如今真真切切的发生了,被一字一句清楚的告知,她不配,才真正懂得,原来随性的活着并不那么容易,随性是发自心底的不在意,她是性情中人,做不到。   “哎,你怎么在这呢?找你半天了,走啊,跟我点货去。”任菲菲是特意来找她的,见她面色有异,又在这么个隐蔽的地方,想来也是私事,不好多问。这小沈和别的员工不太一样,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一定很难相处,因为她从没显现出讨好或者讨厌什么的情绪,对什么都是疏远,冷淡的态度。可真的相处下来发现,也就是寻常小姑娘一个。任菲菲觉得自己已经是有本事的了,能在公司搭上开发部经理,可她没想到,这小沈让老板也另看一眼。她去做私人助理明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却又不了了之,碍于她们没什么交情,她也就自己心里头猜上一猜,说不好,是最近频繁出现的准老板娘把这事儿搅黄了... ...那这小沈也挺惨的,上位不成只有独自伤心了。   沈明媚自然不知道任菲菲心里演着这么大一台戏,她仅仅是不想把情绪带到工作里而已,“走吧。”她淡淡道,跟在后面。莫名其妙的,任菲菲那短的不能弯腰的包臀裙和细的不忍直视的高跟鞋,就那么荒诞的把她拉回现实。   爱情只是生活的附属品罢了,唯一的作用不过是,浪漫的活着和平淡的活着的区别。   她从没打算过让自己成为悲剧女主角,或是为爱不顾一切什么的,那不应该是优越的懵懂少女才有的幻想么?她让自己拥有爱情的前提是,好好的活着。 ☆、第三十三章 他的姐姐   年轻的老板依然骚包无比,公司的营运后劲十足,回款神速,他先是全面的提高了一线员工的薪资标准,而后竟然大批量的采购了办公家具,将所有办公室焕然一新。公司就像一只屏息已久的猛兽,忽然呼吸到大量的氧气,迅猛发展起来。而boss本人,就像意气风发的神,俯视着他的天地,仿佛在说,看,我坚持的结果显然十分明智。   组织工程部的员工把一屋子的桌椅橱柜拆了旧的换了新的,已经华灯初上,任菲菲早早的被袁晨接了去共度晚餐时光,沈明媚一直等到保洁阿姨收走了包装垃圾,才重重的跌回椅子,松了口气。人在紧绷着一根弦的时候,是不太会去在意自己的内心感受的,一旦这根弦松了下来,意念就像那弦发出的最后的尾音,枯槁难听。   李浩森在那玻璃门后面看了她许久,自己新到的老板椅背对着门的方向,透过落地窗,他知道那里面正坐着一个人,那个让他不知如何对待的人。   要拿她怎么办才好?求爱,她不答应,又不能逼。辞退?不,难道要让她回到茫茫人海,再也不能相遇?既然,她愿意继续扮演她的好员工,那么,他也只有做好那个领导者。   他的椅子就那么舒服么?李浩森抱着手肘摸下巴,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一动不动的窝在宽大的皮椅里,单手拄着额头的姿势,散落的头发盖住了半张脸,玻璃反射的镜像本来就模糊,这么一来,就更看不清她的表情。没由来的,他觉得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也不错,灯影下的她,比起白天工作时的凌厉干练,更多了几分柔情,他想把她放在身边培养成得力助手,被拒绝了;他想把她放在身边以女人的身份,还是被拒绝了。那心底里蠢蠢欲动着的,除了可惜,还有一种情绪,叫做不甘。   许久的时间过去,椅子里的人终于动了动,率性的拨开额前的刘海,无名指尖摸摸眼角。   她... ...是在哭?   那个平日里能力超群刀枪不入的女人,是什么让她躲藏在这无人的角落里掉眼泪... ..口袋里宋寒的短信一个接一个的在催,他已经在常去的场子里开好了酒,给他庆功。不过那些并不重要,如果那女人的笑能让他动容,那么此时,她的眼泪足够让他方寸大乱。   这城市的夜奢侈繁华,沈明媚只想短暂的停靠一会,海洋没有消息,没有解释,或许他根本不知道他父亲的安排,她的无力他无从得知。看着窗外重叠林立的高楼,她不由得心生悲凉,这城市的屋子可真多,只是没有一处是属于她的。或许,是时候从别人家里搬出来了。   门口适时的手机振动声让她一惊,迅速转过来起身,那椅子摇摇晃晃随着她起来的力量转过去大半圈... ...李浩森不上不下的半举着手机,无所适从的站在门口,眼光闪烁,意味不明。   “你怎么了?”   “我整理完就要走了。”   两人同时开口。   她果然哭过了,眼皮粉红。   “没关系,你想的话就多待一会儿,我只不过看办公室还有亮光,就上来看看。你... ...没事吧。”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   沈明媚微愣,点点头,又摇摇头,分不清如何是肯定,怎样又是否定了。她掩饰的很好,没想到会被看出来,被这么一问,只觉得心里又开始打结。   “工作的事?”私心里,李浩森是希望她否定的,甚至有点侥幸的幻想,是感情出了问题,让他有个可乘之机,他有耐心也有信心去补好她心上的缺口... ...尽管,她会伤心难过一阵,尽管,这很不君子。   “私事。”沈明媚不想也无法多说。   “一起走吗?”李浩森自觉不好再追问下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明媚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顺势扶正了椅子,关好灯,跟着一同下了班。   “小心!”李浩森挡了下电梯,另一只手揽过她躲开了正欲关合的门。   沈明媚看着那顺势牵住自己的手,不知哪根弦搭错了,鬼使神差的问:“李总,你以为什么是爱情?”   李浩森一愣,松开手,她突然间这么问,搞得人毫无头绪。   “琴瑟响和,懂彼此的灵魂,就一定是爱情吗?”见他没有回答,沈明媚反问,继续说:“不插足别人的感情,是我的原则。”   “... ...”被她这股无名火说教了一番的李浩森彻底丧失了战斗力,看来他的期望变成了现实,她的确是因为私事不舒心,冲这脾气来看,十有八九是感情问题。她说的别人的感情,应该是他和韩露露吧。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韩家是因为他和韩露露的“亲密关系”才肯投资的,韩露露本身是有主见的性格,这些年也没能擦出火花,早就拿他当哥们儿看了,只是为了资金才陪他一起糊弄了一下家里的长辈。这个节骨眼上,他哪里敢解释这事,说不定又要被扣上个利用感情的帽子。   看着刚刚撒完火气的小女人头也不回毫无留恋的走向地铁站,李浩森揉着心口的位置,生生的一个字也没说出来。送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睁睁由着她走的滋味,比直接在他心脏捏上一把更难受。   辗转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沈锡正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做着数学题。沈明媚不由得心里一缩,内疚起来。学习费脑费力,别的孩子家里都是青菜鱼肉的换着花样的做,时不时的还要煲汤补一补,她这个弟弟倒是不挑,有一口吃的饿不着就知足。在家里应该也是没人照顾的吧,啃干面包的样子让人心疼。   “面包别吃了,姐给你煮面。”沈明媚摸摸他的头,回头顺便整理他胡乱扔了一床的书和材料。   沈锡阻止的时候,已然来不及了... ...   当沈明媚单指挑着一件女孩子的粉红豹纹内裤转身的时候,沈锡本能的双手抱头,准备挨打。   “沈锡,你不要解释,我不会问你这是谁的,显而易见,肯定不是我的。”   “... ...”   “明天你就给我搬回学校去住!”   “... ...”   “你才多大,你未成年啊,她呢?她要是也未成年,你犯法的啊!”   听到这句,沈锡总算有理由不再沉默了,弱弱的说:“你情我愿不犯法,再说,姐,我都有身份证了,谁说我没成年... ...”   “你再顶嘴!”   “... ...”   打也打累了,说让他回学校住,并不是气话,因为,她也是准备要搬走的。现在的情形来看,她不该再继续住在他的房子里。更何况,她工作一忙起来,哪里顾得上家里的孩子,沈锡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不是长久之计,住校以后可以吃食堂,至少比在家里跟着她将就要强很多。   见姐姐不说话了,应该也是气消了,沈锡小心翼翼的凑近一点,问:“那... ...面条还煮么?”每次早上啃面包晚上啃面包的时候,他都无比想念家里的保姆阿姨,热腾腾的饭菜总是按时就出现在饭桌上,他何曾过过这种三餐不定的生活。来这城市读书,是爸的意思,也是他自己的意思,从小,爸爸就有意拉近他们姐弟的感情,他的童年有一阵也是和姐姐在一起生活的,也许是家庭环境的原因,他们家的孩子懂事都比较早,他早早的就明白,是自己的妈妈抢了姐姐的妈妈的位置,所以一见到姐姐,打心底里有点心虚。长大一些才知道,大人们的感情,哪里是小孩子能左右的,于是,他又觉得姐姐很可怜... ...爸爸提议让他转学来这的时候,他一口答应了,他只是觉得,姐姐真的太孤单了。   那时,他并没有想太多,不知道他的姐姐也没有比他年长多少,照顾人的能力基本为零,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   “煮!”沈明媚作势挥动手臂,吓得沈锡又是抱头又是躲的,见她只是装装样子,马上笑嘻嘻的凑上去紧紧跟在身后,他一早就吃准了,心甜嘴狠,说的就是他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什么也不想说, 最近真的是太难熬了。。。 ☆、第三十四章 几家愁   夜,九点三十八分,城西一个隐蔽又繁华的三岔路口前,漂亮的甩尾过后,李浩森的座驾稳稳的停在了路边,熄灭了火。不远处是那个鲜有人知的会员制慢摇酒吧的大门,门童谦谦有礼的上前来接了车钥匙和不菲的小费。   通向舞池的高阶上,韩露露正扭得高兴,因为长相英气精神,五官清秀,又刚好抽风剪了短发,竟比一向流连于万花丛中的宋寒更招人,周围不少莺莺燕燕的妹妹们跟着她一起摇摆尖叫,场子都跟着一起热了起来。   韩露露这名字乍一听上去女性化十足,原来长发时还能在名媛淑女的圈子里装装样子,可实际上,虽然和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不行,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女人。因为有着男人一样的霸气和胸怀,所以她常常抱怨,恨自己不是男人。   “怎么才来?”宋寒拎了两瓶啤酒过来,一瓶扣着另一瓶启开,瓶盖“嘭”的一声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瓶口顿时冒出冷气的白雾,这手法还是比那丫头差了几分。   李浩森接过来,嫌弃的看两眼,还是和他碰了碰瓶颈,干了一口。“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技能了?”他问。   宋寒扬扬眉毛答:“上次啊,和小沈他们吃饭那次,挺帅是吧,可招姑娘了,你学我教你。哎你别说,我原来从没喝过这种当地地方酒厂产的啤酒,自从上回喝了一次,还挺想这一口。”   “这就是你短消息里说的,给我开好的酒?”李浩森的脸更苦了... ...   “你俩怎么回事儿,难得出来玩,没精打采的什么意思啊。”韩露露跳累了,左拥右抱的下到吧台,反手拍了拍旁边刚结识的小姐妹的翘臀,那姑娘恋恋不舍的摸了一把她的肩膀,走远了。   宋寒看的目瞪口呆,要知道,就是他宋大少亲自出手,一支舞的功夫最多也就到碰碰肩膀的程度,这丫头却已经摸了人家的屁股... ...   “露露,你可把我坑惨了,浩子冤死我了,你怎么不说那家馆子是你开的。”宋寒说。   “搞半天是为情所困啊,那也不能怪我啊,我哪里知道他带的是女朋友。”韩露露一如既往爽朗的大嗓门,无辜的看着他俩。   李浩森斜斜的一眼撇过去,两人顿时噤声,还得憋住笑,他的苦闷忧郁在此刻充满着喜感。   “准确的说,目前那不是女朋友,只是女员工,女下属而已... ...”宋寒大着胆子纠正。   韩露露不屑的“哎”了一声,道:“女人就是麻烦!”   她说得理所当然,就好像她自己不是女人一样,结果,两人同时给了她一个引人深思的眼神。宋寒不动声色的揽过她的肩膀,半玩笑半认真的说:“没关系,别难过,浩子移情别恋了,哥哥我可以牺牲一下。”   “去你的,姐姐我喜欢女人。”韩露露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一双微微上扬的杏眼半眯着,并不领情。   沈锡真的搬到学校去住了,开始他也以为姐姐是玩笑话,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便收拾好了他为数不多的行李,连拖鞋都打包了起来,一点退路也没有。   沈明媚并不是不通人情的坏姐姐,只是她总不能和自己的弟弟解释,你姐姐我感情濒临失败,现在爽快的自己搬出去,总比日后尴尬的被人赶出去的好。   在这个被人们命名为政治文化中心的都市里,项海洋坐在那个知名国际俱乐部大厅的落地窗前,心如止水。   刚刚送走了投资人,整个人总算放松下来,他了解自己的能力,关于合作,他势在必得。松了松领带,拿出手机,现在唯一能让他发狂的,就是那个狠心的小女人,好几天一点消息也不主动给他。   “明媚,”他编辑邮件:“近来可好?有家公司看上了我的作品,未来的几个月要忙起来了,你照顾好自己,忙完去看你。”   发送。   收起电话,望着窗外繁华的大千世界,海洋有一瞬间失神,从没有过一个时刻是像现在,人生实在不能再得意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邮件发出的那一刹那,明媚正拿着他房子的钥匙,检查好水电,然后将那枚小小的代表着家的钥匙留在了鞋柜上方的藤编收纳篮里。   随着安全门哐当一声关上,明媚靠着大门蹲了下来,趴在自己小小的提包上,她原本也没有搬太多东西过来,真是万幸,如今走的时候也方便。她并不是不相信海洋对她的感情,只是,性格使然,这些年她很好的学会了如何做一个识趣的人。往往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沸腾了,她还没热起来,其他人刚刚要冷却,她已经自动结冰。不是无情,不是冷血,只是习惯了自我保护的姿态。   “叮!”新消息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绿,她划开屏幕,逐字读过去,苦笑。   为他高兴,是真的。海洋,这么多年,你的梦想就要实现,开心么?看来你的父亲是有点真本事的... ...只是,海洋啊,我俩的好时光,我好像看到了尽头呢?    ☆、第三十五章 无常   昨晚去学校的学生公寓帮沈锡打理了一下宿舍,虽然他自己也是可以做好的,只是明媚想着,总要有个家长帮他铺铺床吧。陪着他领用了脸盆水壶和一些琐碎用品,沈明媚又安排了同一个宿舍的孩子吃了顿便饭,因为她的年纪比起孩子们也并没有大上多少,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沈锡又是惯于玩乐的好手,男孩子之间很容易便打成了一片。   重回到自己租住的居民楼,天气暖了屋子也不那么冷,略作打扫,一夜睡得香甜。果然,人还是要活在自己负担得起的世界里,才能安眠。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切回到正轨,连早班的地铁都顺畅无比,一改往日的拥挤喧闹。沈明媚出了站,才发现手机居然有九个未接来电,还没等到看是谁打来的,第十个已经响起来,是父亲。   难道... ...这么快就得知了沈锡住校的事儿?这么点小事还不至于兴师问罪吧。沈明媚不屑的哼了一声,接通了来电。   “明媚... ...”父亲的声音,苍老疲惫。   “有事就说,我马上要上班了。”沈明媚并没有太多耐心,抬头看看公司的大楼,走到一旁的台阶上,高跟鞋的鞋尖一下一下踢着楼梯。   那边是一阵沉默,突然一个压抑的哽咽之后,父亲缓缓开口:“跟公司请假吧,爷爷病危,你领着沈锡,回来和爷爷告个别。”   告别?告什么别?父亲说的隐晦,尽管沈明媚没听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隐隐的不安还是不可抑制的扩大,再扩大,随着父亲的话,终于坠入了冰冷的深渊。   “上回爷爷摔坏了腰,去检查的时候,就查出了癌症,他不让说,我们也不想让你们两个孩子跟着糟心... ...”说到最后,父亲终于再也发不出声音,只剩下来自一个男人的呜咽声。   “知道了。”明媚忘了是怎么挂的电话,只知道自己一丝力气也抬不起来,强撑着才不至于瘫坐在地上,顾不得还在公司门口,手上扶着拄着才坐到了台阶上。绝症?怎么会... ...去年的这时候回去,爷爷还给她做了瓜片炒肉,给她剥了那么多皮皮虾,还一起喝了杯啤酒,硬朗得很。前一阵不还好好的,还带着海洋和她去了餐馆... ...对,海洋,找海洋... ...   手抖的不像话,哆哆嗦嗦的好半天,才找到海洋的号码,只是,不在服务区。   她还要去学校接沈锡,要想办法尽快回去,对,先请假,还要买车票,最早的车票,爷爷还等着他们,他们都是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孩子,老人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子孙,如果再也见不到了,她一辈子都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要做的事一件一件条理清晰的摆在眼前,可她偏偏一动也动不了,最终无力的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眼睛硌的生疼,才不至于哭出来,就... ...让她缓上这么一会会儿。   李浩森驾着车远远的开过来,正欲拐进停车场,却看见那个才哭过不久的人,脑袋埋进自己的手臂,肩膀一耸一耸的,又在哭。   她是怎么了?最近的眼泪,可真多啊... ...   李浩森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当即停车过去。   介于才被拒绝的体无完肤,不好太亲近,李浩森伸出两只带着皮手套的手指,在她头顶点了两下。   果然,第一次见她哭得如此放肆,满脸的泪痕和迷蒙的双眼,扬起一张悲悲戚戚的小脸看着他,让人心里揪的发慌。   “我... ...李总... ...我得请假,我爷爷他... ...他... ...”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李浩森哪里还舍得她继续说下去,赶紧的摘下手套,用手背抹掉她的眼泪,可那眼泪却不知怎的如何都擦不完,马上到了上班的时间,写字楼前来往的人越来越多,每个经过的人都要看上一眼,担心万一遇上公司的同事,多生事端,只得连搀带扶的把她弄进车里。等她总算平静下来,李浩森也终于搞清楚原委,原来,这姑娘至亲的爷爷病重,怪不得这么伤心,之前听她说起那个老人,崇拜之外是满满的敬爱。   “最早一班车也要一小时以后发车,我送你回去,走高速的话要比长途汽车快很多。”李浩森已经帮她和人事部打好招呼,发动车子。   “李总,真的不用了,从这到家要六百多公里,而且,我还要去接上我弟弟,坐不下的。”李浩森的座驾是两人位,快虽是最快,的确装不下第三个人。   李浩森按住了要下车的女人,沉思了片刻,拿起电话:“宋寒,在哪呢?恩,太好了,十分钟把开车过来,急用,我在公司楼下,嗯,好,就这样。”挂断电话,拍拍她的手背,“你联系弟弟吧,叫他那边也请好假,十分钟后我们出发去接他,放心,一定把你送到。”说完,下了车,走远一点才又拿起手机,将近两天的工作全部延后。回去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三明治和一杯热饮。   五分钟多一点,宋寒和他那辆硬朗的Benz精准的出现在公司大楼门口,好兄弟之间果然无需多言,两人互换了个眼神,随即把自己的车钥匙抛向对方,随着两道优美的弧线,接住,彼此点点头,全程没有一句对话。   “把这个吃了。”李浩森把三明治的包装打开,又将热饮放到她两手之间,叫她捧住。设定了导航的目的地。   沈明媚点点头,对着后视镜里的他感激的勾勾嘴角,一时间眼泪又蓄满了眼眶。人是如此感性又脆弱的动物,独自受伤的时候,能够坚强的舔舐伤口,一旦有人关怀,心理防线即刻便会崩塌,不堪一击。   “李总,我... ...”沈明媚想说一些感谢的话,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原则上来讲,她应该拒绝的,没接受的感情,她不能利用。只是,她真的很害怕,她想赶快回到家人的身边。   她的矛盾犹豫,她的纠结徘徊,李浩森心知肚明。他没有打断她也没有追问,良久,见她真的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才开口,以暂时的朋友身份:“明媚,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我给你的好,你尽管心安理得的接着,那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沈明媚没有答话,欠这人的人情,她怕是做牛做马也不好还了。   沈锡到底已经长成了小男子汉,刚听到消息的时候,脸上有一瞬间的悲憷,随即换上沉静的忧伤,一个人安静的坐在后座,靠着窗不说话,姐弟同心,沈明媚知道,他心里的难受一定和她一样,翻江倒海,绵延不绝。   车子还没开出市区,父亲的电话再次打来,沈明媚慌张的接起来,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恐惧到发抖。父亲电话里交代,要她姐弟二人做好心理准备,爷爷已经抢救了三次,怕是,真的不行了。   眩晕感瞬间侵袭了大脑,分不清是心口还是胃里,冰凉一片,手和脚顿时酸软无力,沈明媚无法抑制的干呕了起来,她有很严重的晕车的毛病。   李浩森顾不得后面驶来的车,尽量平稳的停到了路边,和沈锡一起跟着下车去拍背。   早上的三明治还放在一边,什么也没能吃下,只喝了热饮的胃里什么也吐不出来,一味徒劳的干呕,吹了凉风的沈明媚清醒许多,三步并两步的冲进驾驶位,车子还没熄火,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连忙跟进车里。   女人发起疯来是没有界限的,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好在宋寒的车底盘够稳,不然照这个开法,车子恐怕已经飘了。   “明媚,你冷静,千万别冲动。”李浩森正襟危坐,手里紧紧把着车门把手。沈锡则一言不发的攥着安全带。   “我冷静的不能再冷静了。”沈明媚转头看他。   “你专心看路。”李浩森妥协投降。   车子一路飙到距离高速路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沈明媚主动让位下车,闷闷的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李浩森以为她又难过起来,刚要安慰,谁知,这女人竟理直气壮的交代:“我没带驾驶证。”    ☆、第三十六章 关于她   李浩森车开的很快,以至于挡风玻璃上留下来许多飞虫冲撞后的尸体。   华灯初上格外温馨,沈明媚的心里却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揉搓的不成样子,冰凉的没有了形状。   还是来迟了。   绝望,就是心里明明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是,当真的面对宣判的时候,心还是会坍塌,会崩溃。那是连侥幸都失去了的感觉。   一个脸生的年老男人,自称舅爷,在二医院豪华的大门口焦急的徘徊,与黑夜对比强烈的外墙灯光,让整栋住院楼显得格外阴森。舅爷一见到他们就匆匆引路往病房去,而明媚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爸爸交代的——你爷爷没了,过来看看吧。   沈锡纵然是个小伙子了,终归是孩子心性,早就一心扑在病床上,哭得口齿含糊。沈明媚倒是出奇的平静,上前去握了握爷爷的手,那手枯瘦,血管有的凸起有的干瘪,因为是五分钟前才病逝的,掌心还保留着柔软温热的触感。   明媚不愿再看,这世上疼爱过自己的那个人正在渐渐冷却,稍后将被换上奇怪的衣服,抬到阴森森的殡仪馆,孤单的呆在那,随后,不久的明天,或者后天,在叮叮当当吹拉弹唱声中,他此生熟识的这些还活着的人,将一一与他告别,举行一场见证他化作一捧灰的仪式。   如果注定再多留恋也留不住,那么她情愿痛且快的斩断自己。   奶奶叫她过去,眼里是岁月沧桑给予她的平和,从手袋里取了张老相片出来,叮嘱了句:“拿着吧。”那是她个位数的年纪,和爷爷爬山的合影,相纸旧的发黄,定格了那个遥远年代的美好。而现实果真是残酷,分毫时间都不肯给予她用来回忆,亲戚和护士们开始张罗着收拾遗物,清理现场。   一切,多么迅速而凉薄。人的一生不过如此般狼狈结束。   李浩森自知是外人,不便参与进别人的家务事,一直只是远远的站在一边,就算她需要安慰,此刻他也没有合适的身份。不过他也总算明白了,是什么把那个看似坚强的小女人磨砺的如此倔强隐忍。   这边的习俗是要在老人的住处搭建灵堂祭拜的,所谓的灵堂,也不过就是一个嵌着黑白照片的相框,前面摆着一只香炉,底下放着一只火盆罢了。   明媚憔悴极了,倔强的瘪着嘴,被继母数落着,拉扯跪倒在火盆边烧纸钱,顺从的目光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感情,弟弟被一家人簇拥着嘘寒问暖,屋子里闹哄哄的,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她是不是被火苗烫到了手,也没人理会她究竟跪了多久,只有小小的一个她,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不停的填纸,燃香,望着黑白相片眼泪汪汪,不知道心里有多难受,孤独的送着老人家最后一程。   花样百出的折腾过后,后半夜总算安静了下来。明媚一直不解,人都没了,还搞那些形式干什么。李浩森的车停在了偏僻的公路边,两人从乌烟瘴气回到车里,才总算能喘了口气。   “真是不好意思,家里太乱,照顾不周。”沈明媚掐着太阳穴,神情松懈。刚刚他西装革履的打扮,在一群人的吆喝下抬着简易单人床,帮忙整理脸盆水壶的样子,真的是滑稽又感人。   “我... ...对不起,我应该再快一些。”李浩森是真的累到了,开了整天的车,提心吊胆不敢放松,生怕误了人家生死离别的大事。他年纪不大,幸运的是,还没有过亲人离世的经历,而不幸的是,经历甚少的他,从没有过像今天这般,觉得自己无用。   明媚总能看出他的心思,他今天的局促不安,还有他以往故作无意的关照。那是她的老板,她该仰望的上流社会,做了她的司机不说,还任凭她都叫不上名字的亲戚们使唤,如果这般心意还不够明显到让她看清,那是她瞎。可就算强大如她,当下的情形,也无比渴望着一个依靠,即便明知那救命的稻草是她解渴的□□。   夜晚使人松懈,松懈加速了倾诉的欲望。耳畔的虫鸣都安静睡去了,明媚终于自我了断了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小女孩一般的回忆起那些纯真往事来:“不怪你,没有你的帮忙,这会儿我恐怕还在路上。这段时间爷爷一定撑得很苦。”她说,“别看奶奶没怎么伤心难过,其实,他们年轻那会儿,还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只不过,爷爷当年看上的纯真姑娘,最终还是被那些苦日子磨成了一个怨妇,最后的日子,恐怕都没能让他好过。其实死了倒好,他年轻时最喜欢登高望远的那个小二楼,早就拆没了,他的孩子们,也不在身边,他最后的时间,该等的多难受,闭上眼的前一刻,该有多失望... ...”说到最后,只剩哽咽。   “唉,你啊,一看就不是个会讨人喜欢的孩子。”李浩森霸道的揽她入怀,哪里会由着她孤立无援的流眼泪。   “嗯?”泪眼婆娑的小脸扬起来,满是疑问。   “那么多人都哭的时候你不哭,偏要没人的时候伤心,是要难过给谁看?”   “伤心又不是为了做样子给别人看。”   “在人前哭才有人疼,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你这个小傻子却不懂。”   “我又没逼你看我难过!”   一言不合就炸毛... ...   海洋飞到了海洋的另一端,与他的祖国正是昼夜颠倒的时间,他的作品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只有在开会时中场休息的间隙,才有空闲拨一个电话出去。   与她失联已经满二十四小时,这使他有些分神。   他无从知晓,那个他热烈爱着的姑娘,刚刚被别人亲昵的唤作小傻子,并虎视眈眈的看在眼里,搂在怀里,趁虚而入的安慰着。   他的一切从来都很顺利,他对人生从未有过半点不满,于是,骄傲的他,来不及想为什么世界会对他如此宽容,兴冲冲的在他眼前的光明大道上走得欢快,却不曾知道,大家从来都应该磕磕绊绊的前进,世上不存在容易这一说,他痛快的时候,必然有一个人在替他不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断更了好多天。 也是最近压抑的事情太多,今天竟然写哭了自己。 愿你们今天美好。 ☆、第三十七章 那些故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明媚正盖着李浩森的西装外套,而李浩森则绅士的歪向另一头,脸贴在车窗上,抱着肩膀睡得极不舒服。   “姐,你快回来!”奶奶和继母打了起来,沈锡的声音焦急的在电话那头劝说,电话顾不得挂断又加入了战争,那边的情形一清二楚的传过来。   李浩森睡眠极浅,听见动静便醒了,二话不说跟在后头往她家走去。   这一架果然是打得很激烈,新的太阳升起,亲朋散去,家中只剩奶奶,父亲和继母,还有沈锡。香炉被掀翻了,香灰洒了一地,奶奶脸色不好看,继母的更加阴沉,父亲吸着烟叹着气,只有爷爷在遗像里慈眉善目的看着这一切,似笑非笑。   就算没有动机,没有原因,明媚知道,随便找个理由,这一架迟早会打起来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二十年虚伪的婆媳关系,终于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你这个拆散别人家庭的狐狸精,你爸爸尸骨未寒,就惦记上我们的房子了?”   “爸都死了,你还不愿跟着我们过,让邻里怎么看我们两口,我这么多年在婆家如履薄冰,公司有困难,现在就是想拿老房子抵押贷点款出来,都不行吗?你怎么就不能体谅做儿女的难处!”   “说到底你还不是惦记着这套房子?”   ... ...   明媚捡起香炉,站在两人中间,薄怒:“这是干什么呢?没人当家了是不是!”   “还轮不到你说话!”继母正值悲愤,一巴掌落下,明媚一个踉跄,堪堪往旁边挪了两步才站住,脸上顿时又烫又麻,不用看也知道,一定肿起了一个五指印。   顿时,争吵停止了,世界安静了,沈锡想上前安慰,被母亲推搡着拥到墙边,而父亲,从始至终都在沙发上吸着烟,置身事外。原来,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这场战争就能结束,早说,她当惯了炮灰,乐意做那个“出口”。   李浩森刚刚追进门来,就看到这让他心疼的不行的一幕——可怜的小女人哭丧着脸,一侧脸颊又红又肿,手指甲泛白,死死的抠着香炉边。一屋子人没一个管她的,寂静的能听见灰尘的声音。“谁让你们打她的?”李浩森一把拉过她,两只手小心的捧起她的脸,旁若无人的仔细端详,确认没有大碍,才拿过她手中的香炉,摆好,一一看过屋子里人的脸,拖着她的手快步离开房间。他才不管什么长幼尊卑,打了他的人,就是不行。   一下楼明媚就挣开了那只紧攥着她的手,到小凉亭坐下,播海洋的电话,在终于响完了忙音之后,扔了手机,将脸埋在两手之间,流泪。   李浩森两手烦躁的插着腰,来回走了两大圈,只得捡回她的手机,放在石桌上。她哭得太难过,以至于他都不敢安慰。   沈锡随后便追了出来,站在花坛边张望了好一阵,才看见他们。到底是小孩子,站在那嗫嚅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姐,你还疼吗?”   明媚抬头看他,风很快吹干了脸上的泪痕,她摇摇头,不过就是打巴掌,死不了人的。也许是到了年纪,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近来很有姐姐的样子。她扯着沈锡的手让他坐在对面,像个真正的大人一样对他讲:“小锡,不要有太多牵挂,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就干脆活的没心没肺一些吧。姐姐我漂泊了这么些年,先是学会了做个穷人,然后学会了做个孤独的人,所以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沈锡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话他似懂非懂,他原本只是想下来看看姐姐有没有事,关于上一辈的事情,关于他的母亲是用如何卑劣的手段逼走了她的妈妈,在奶奶多年来的熏陶下,他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就算姐姐恨他,恨他的母亲,也是应该的。哪知道姐姐居然反过来劝说他:“奶奶的脾气一向是刁钻古怪了些,你快回去陪你妈去吧。”   所以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   她看上去并不好,一点也不好,却在那强撑着粉饰太平。   大boss的心义无反顾的颤抖了一下,当即伸出长手,用一个自以为很MAN的“摸头杀”试图安慰,却堪堪停在了半空中,不得不转向自己假装挠挠后脑勺——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明媚姑姑,来了。   李浩森总觉得,小沈和她的家人都很古怪,明明关系并没有很亲近,却都是一副很关心她的样子,而小沈自己则把全部的关心拒之门外,冷淡的告诉所有人,我很好,不需要。这种关系真是奇特的存在,她更像是家长们眼中需要特殊对待的青春期少女,而在李浩森的心中,突然就明白了所谓的恻隐之心,其实还有另外的含义,大概就是你明知道她任性,却依旧忍不住的怜惜。   那是个很时髦的女人,如果明媚没有说过那是她姑姑,完全看不出来已经四十岁的年纪。这两天她总是来去一个人,言谈举止潇洒得很,葬礼上都没见到她的丈夫和孩子。   姑姑坐在沈锡刚做过的石凳上,抽出烟递给李浩森一支,自己要点火的时候才发现,忘了带火机,她歉意的朝这个陌生男子笑了笑。明媚拿过李浩森指间夹着的那支烟,从外套口袋里翻啊翻的,摸出了一枚打火机,小卖店里一块钱一只的那种,是昨晚点香的时候用的,随手揣在了自己兜里。她自顾自的打着火,狠狠的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中颓靡的闭上眼,无力的说:“我真的没事。”   李浩森想着还是不要让她在家人面前太失态才好,拍拍她夹着烟的那只手,从她指间抽出那大半支烟,不避讳的自己吸了起来。   “好姑娘,别再记恨你爸爸,我才刚没了爸爸,就后悔了。”姑姑说,“姑姑我一辈子没结婚,年轻时死去活来的爱过一个男人,那时你虽然小,应该也有印象的吧。”   明媚点点头,的确,那是家里的大事,父母刚离婚,姑姑又闹着要和人私奔,爷爷气的动用了家里尘封了好多年的皮带和皮鞭。   “也就是前几年的事儿,我才知道那男的当年是吸毒的。可是,那时候我和你爷爷的关系已经僵硬到谁都不愿意说一句软话,甚至到死,我都没能再叫他一声爸,他也没有任何话留给我。”姑姑摩挲着小臂里侧好几处淡化的烟疤,遥远的岁月已经逝去,她也不再是那个会做疯狂事的年轻姑娘,连那故事里的人都不在了,剩下的,只有这些伤疤和她的后悔。   “我懂,我谁也不恨,谁也不怨。”言外之意,我不是一直远远的安静生活没打扰到任何人么?   这孩子的犟脾气不知道是随了谁,姑姑向来没有耐心,从皮包甩了张□□出来,说:“我走了,这是你爸给你的,上次你带了男朋友回来,他出差没见到。很多年,一点一点攒起来的。”   姑姑说了个数字,就连旁边在事业上风生水起的李浩森听了,也觉得不是小数目。   明媚只片刻的犹豫,没有拒绝,拿过来收到皮夹夹层中。   “姑姑!”她叫住已经走了好远的人,问:“沈锡转学去我那的那次,我打电话回来,他说家里有点事,就是爷爷这事吗?当时,为什么不能当时告诉我?”   姑姑应声回头,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动了动嘴唇,终究什么也没说。   尽管丧假还剩两天,但考虑到boss业务繁忙,不好多耽搁,明媚主动提出即刻返程。李浩森按照当地的习俗留下了自己那份挽金,老人家推辞不过,把明媚拉到一边,悄声问话:“这不是上回你带回来那个小伙子了吧?”声音不大不小,李浩森的距离刚好能听见,不想见她尴尬,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先行一步去发动车子。   回去不用赶时间,李浩森悠闲的开着车子,终于不用狂飙车技了,然而他又有了新的苦恼——他的小员工一路上一言不发。“你该不会刚拿了巨款盘算着回去怎么和我提辞职吧。”他玩笑着问,其实也有试探的意思,虽然她的家庭环境是够复杂的,但从那张卡的数额来看,她的家庭条件在当地应该也是很优越的了。这么一位大小姐独自跑到大城市自我流放,甘愿在他手下任人差遣,这里边必然有他无从得知的故事。   “怎么也得先把这个月奖金混到手。”明媚顺着他的玩笑答。   “你可真是的。”   明媚低头绞着手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boss已经发展成可以开玩笑的关系了?“这点钱哪里够活一辈子,为了配合钱贬值的速度,我的消费水平已经降到了最低,我怎么敢放弃我的饭碗。”她说,“再说,我这种家庭的孩子,小时候学习不好,就意味着长大了工作不好,因为没人会为我铺路。而工作不好的话,也就没出路了。所以我得过很多奖状,而且我工作也很卖力啊,是吧,老板。”   “是,是。”李浩森连说了两个是,“其实你家里人对你不错,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是关心你的。”   “我知道的呀。二十几年前的小城生活,小伙伴们没见过海鲜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要求只吃剥好的蟹钳了。生日的时候说一句想划船玩,我爸虽然忙,却会请人做小木筏送给我。甚至我怕虫子,我信佛的妈妈会为我杀死所有的虫子,因为在信仰面前,她首先是一个母亲... ...可惜啊,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没错,好景不常在,李浩森优哉游哉的听着她的那些小回忆入神的时候,雨点子就那么毫无预兆的砸下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头顶的云已经积的很厚,大雨,伴随着她的故事,倾盆而下。    ☆、第三十八章 狂想曲   乌云阴的匀匀称称的,原本以为的雷阵雨下成了连绵不断的暴雨,车速已经提不起来了,再这么走下去,就算高速不封路,人和车也吃不消。李浩森勉强辨认着前路,不敢提速也不敢减速,“下个路口不管是去哪儿的我们都得下去了。”他说。没几分钟,便到了一个路口,果断的下了高速路,开上便道,一直到周围有了镇子的模样才停了下来。   “要睡在车里吗?”明媚问,总归是因为她的家事才耽搁到路上的,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昨晚在车里睡得浑身难受,今天唯一的愿望就是早点回去洗个澡躺在床上。   李浩森重新发动了车子,只挂了一档,小心的踏着油门,匀速前进,淡淡的回答她:“当然不能睡车里,照这个下法,一会儿积水倒灌进发动机气缸,就走不了了。”   “那找个酒店住下?我来安排,李总,我总要请你吃饭谢谢你的。”明媚倒是没觉得这样安排有什么不妥,原本,这来回的油钱还有这两天的时间,人情欠的就不小。   李浩森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 ...他沉吟片刻,“你... ...有身份证么?”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的身份证应该还在人事部,因为刚好到了转正后办理保险的时间。   “呀... ...”明媚一只手半掩着嘴巴,“我的身份证被秋爽收走了,不在身上。”   果然。   李浩森小心的驾驶着车子,一边往马路两侧张望,竟有些幸灾乐祸。“太好了,我的身份证在车里。”   “唔... ...有些快捷酒店,一张身份证应该也可以办理入住的。”明媚若有所思的分析。   “我是说,在我的车里,我开的是宋寒的车。”   “... ...”   明媚一直觉得,boss就是那种电视剧里常出现的特别善于解决问题的man。就好像平时工作的时候,汇报给他的问题无论多么棘手,他最多不过蹙眉沉思上一阵子,待那眉头舒展开来,他便能即刻给出你一个可行的思路。   李浩森进出了好几处酒店,小旅馆,甚至招待所,开始只是湿了西装外套,后来干脆连里面的衬衫也浸湿了,就在明媚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boss湿淋淋的钻进车子里,后座上同时钻进了个小老头,那是个在附近的车站旁边开旅馆的小老板,私下里有一处民宅也用来接住宿的生意。   尽管早已经对民宅的住宿设施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刚走进房间的时候,还是被那个过于简陋的环境杀了个措手不及。   老套的剧情——只剩一间房,其实这倒不意外,因为这处民宅只有三间房,据说其中有一间的床板塌了,另一间不久前入住了一对儿大学生。   没有床——是一个火炕,炕里的一角堆着被褥。   没有卫生间——老板晃悠悠的探进门来,在不宽敞的地中间搁了个... ...咳咳,便壶?没错,便壶:一只红色带盖的小水桶。   没有热水澡,没有大床,连电灯都是拉线开关... ...明媚心虚的把炕头让给了boss,因为似乎自从和自己掺和在一起,boss的遭遇越来越贫民化了,所以她要更加的关爱boss。不过这房间虽破,但是炕烧的不错,大雨天睡上去热乎乎的,好像全身的湿气都能被烤出来一样。   “那个... ...我出去找卫生间。”明媚用眼角瞥了一眼那个小红桶,自问没有勇气在这个气氛下用它解决个人问题。如果运气好的话,在附近找到了公厕,再如果不喝水,坚持到明天应该没问题。   “用那个吧,我又不看你。”李浩森冲着小红桶努努嘴,真的转过头去铺被子。   “呃... ...我还是出去吧。”明媚坚持,出门前用自己都觉得谄媚的语气指着小红对他说:“你用,你用。”   刚进到雨中,头顶就多了件外套,李浩森在上面撑着刚刚烤到半干的西装外套。“自己乱跑,该丢了。”他说。   不出五分钟,明媚就后悔自己做出这个决定,因为,小镇野郊红砖砌的旱厕,墙头因为少了几块砖而参差不齐,像战争后的城墙,一面写了扭曲的“男”,另一面写了更扭曲的“女”。明媚踏着那些因为肥料充足而长势茂盛的狗尾巴草,烈士一般的目光望了一眼李浩森,太好了,她带领boss走向贫民化的速度又创历史新高了。   “睡得着吗?”李浩森睡得很规矩,两手压着被子交叠放在腹部,直挺挺的平躺着一动不动。   “嗯。”明媚也是同样的姿势,只不过她是全部埋在被子里,只留了一颗圆溜溜的脑袋在外头。其实... ...睡不着。   老房子墙薄,隔音太差,老板口中住在隔壁另一间房的一对儿大学生,“活动”渐渐激烈起来。先是床,听上去是一张老式木板床,声音咯吱咯吱的响起来,那叫一个暧~昧。然后是女生的教科书级别的“娇~喘”,还有男生一贯哄骗的花言巧语... ...沈明媚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咳!”怎么这么热啊,老板烧煤不要钱的吗?她已经出了一身薄汗。   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他是聋了吗?明媚暗想,相比之下旁边的boss就冷静多了,若无其事的划拉着iPod,如此古怪的气氛,居然长手一伸,应景的关掉了电灯... ...   “要不然... ...还是开灯睡?”   “这黄灯光太暖了。”boss云淡风轻的拒绝了她的提议,与此同时,隔壁的声音更加激烈了。   “可是... ...”她是想说,这种情况关灯不是更尴尬。   “暖饱,思淫~欲。”果然,一直在那啰嗦的小女人立刻安静了。   “来吧!”   李浩森突然出声,在隔壁十分有韵律感的声音包围下,极力降低存在感的明媚吓了一激灵。身边看上去精瘦的人翻身上来的时候竟然显得十分结实高大。   “啊!?”   什么情况!?   沈明媚本能的双手护在胸前,来吧又是什么意思... ...兽变了么?慌乱中,耳朵被塞进一颗冰凉的耳机,先是左边,再是右边,是钢琴曲。   音乐一直没有停,夜更深了,炕也不那么热了。睡得朦胧之际,好像听见了稀里哗啦的水声,难道是boss用了小红?她咕哝一句,翻了个身。   曲目播放到了匈牙利第六狂想曲,曲调从堂皇而崇高的音符一路演绎到松弛又舒适的吟唱,严实的把那个荒诞的世界隔绝在外,模糊的听见,来自耳边的,晚安。   午后,日光松散。   项海洋跳下卡车,讲完了最后一场戏,和每个工作人员击掌,这边的工作已经收尾,他即将返程,以王者归来的姿态。手机里未接来电的指示灯不知道亮了多久,他疲惫的一弯嘴角,给她个惊喜,刚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从始至终被嫌弃的带盖小红。。。 ☆、第三十九章 王者归来   昨晚没事干只能早早睡觉,于是醒的也很早。黎明时分,隔壁那对儿又开始了,听声响比昨晚更加熟门熟路,李浩森看样子也被吵醒了半天,一直在那闭目养神。   “给,要听吗?”沈明媚递了只耳机过去。   “嘘!”李浩森把耳机牢牢的塞回她耳朵里,示意她把耳朵堵严,指了指墙那侧:“我听那个。”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奇遇”,不过他确定的一点是,假如两个人一人一只耳机,另外的耳朵模糊的听见那此起彼伏的叫声,一定比他一个人清楚的听着更尴尬。   “切... ...”旁边这小女人显然误会了他,搞不好心里正鄙视着他的癖好,他可是正人君子啊有没有,精心维护的良好形象不会就这么功亏一篑了吧。   李浩森真心觉得再没有什么比他现在的处境更凄惨了。一个健康且自我感觉良好的成年雄性,旁边躺着别人家的温香软玉,耳边响着别人家的靡靡之声,在清晨这个敏感且“事故多发”的时间段,强迫自己坐怀不乱。   老天像是怜悯他似的,没多久,突然传来“啊!”“嘭!”的两声,随后便开始了稀里哗啦的奇怪声响,不难猜出——不堪重负的床,应该是塌了。   见旁边的boss一脸压抑的笑,明媚拿掉一只耳机,悄声问:“怎么啦?”   “这下好了,老板的三间房,只剩这一间能住了。”   “真的呀,有那么激烈... ...”   李浩森看着那乱蓬蓬的小脑袋瓜从被子里探出来,抻着脖子竖着耳朵一脸严肃样的使劲儿听,实在忍不住,竖起食指,狠狠一戳她的眉心,“你啊,别听了,人都走了。”   “哦... ...”   “你不知道,我这一晚有多难受。”看着她那失望的小样子,李浩森竟忽然兴起想要逗逗她。   果然,脸皮薄的姑娘腾的一下红了脸,骨碌一下滚回炕的一边,支吾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音乐就应该留给你听,我心无杂念... ...”   “心无杂念?小沈,你说什么呢,我是说这炕太硬了。”   “... ...”   调戏够了沈姑娘,boss心情大好,当即大手一挥,掀了棉被起床,“走,小爷领你吃早饭去。”   “对,对,早早吃完好快点回去,刚好下午还能开个会,走之前我的审计报告还没有提交... ...”   “你就是再打岔,也改变不了那个事实了。”   “什么事实... ...”   “你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心无杂念。”   明媚心虚,却仍不肯让步,“你的员工们一定不知道你是这样的李总。”   他李浩森是什么角色,岂是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拿捏的住的?当即回了句:“你男朋友一定也不知道你是这样姑娘。”   “怎样的!怎样的?”明媚显然有些气急败坏,歪着头像一只早起打着鸣儿的好斗小公鸡。   “别忘了,你才和我一起外宿了一个晚上。”   “... ...”   好吧,她一直在输,没尝到一次甜头,他都赢了。   李浩森是愿意和她斗嘴的,因为她很好逗,动不动的就脸红,这年头,会脸红的姑娘就像国宝大熊猫一样稀有珍贵。他也是喜欢和她私下里相处的,他发现原来在那脑袋瓜里,装着的不止是冷冰冰的报表,生硬刻板的规章条例,气死人的鬼脑筋;还存在着一些生动的,柔软的东西,正是那些东西撩动着他的心。   明媚还是很好奇隔壁的战场的,能把床“做”塌了,该是多么壮观的景象。临走时那屋门半掩着,实在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偷瞄了一眼——呵!果真没猜错,是个木板床,不过,比想象的还要凄惨,连床箱都没有,底下是用砖头搭起来的,怪不得会塌掉。屋子里一片狼藉,见到满地的白色纸巾团,沈明媚不争气的又红了脸,看来老板还没有回来收拾,不知道见到那景象会不会崩溃。   “快走了。”李浩森过去把她揪出来,几乎是拎着领子拎上了车,期间一直活动着肩膀颈背,想来真的是睡的极不舒服。从来没睡过硬炕并不是重点,从来没睡过三十块钱连公共卫生间也没有的房间也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世上竟然出现了他看上却不能睡的人,而自己竟真的听从命运的安排,规矩的一夜无眠... ...   这种郁结难解的情绪,在喝了两碗小沈请的豆腐脑之后缓解了许多,可小沈看上去就不那么好了,神情悲壮的死死掐着手机,眉头紧锁,举起放下,再重新举起。   “等电话?”他问。   “没有,只是看看。”一天时间,她拨过去的电话没有任何回应,就算忙的要命,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都不看一眼手机的吧。   “你的表情分明是男朋友不接电话你要掐死他的决绝。”   “他... ...只是最近有些忙... ...而已。”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没有底气。   李浩森莞尔,不插手别人的感情,是每个人应该具备的美德。   当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人,毫无防备的出现在公司办公大楼LED大屏幕上的时候,沈明媚的心还是懵的一下沉到了底,她甚至听见了她还算强健的心脏,重重跌落后碎的惨烈的声音。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他,意气风发,光彩夺目,陌生到不再认得出。   每日实时转播新闻的超大屏幕上,作为在电影节脱颖而出的新晋导演,项导好事连连,事业有成的同时,更大的喜讯是,收获了一段美满的姻缘——娱乐快报已经爆出,为他作品投资的国内知名大财团的千金毫不吝啬对他的好感,连新闻底下的配字都是,强大背景支撑下,有望再创事业高峰之类的话。末尾,还有一张他深夜进入某豪宅的背影照片,和第二日清晨出来时的照片对比,连着装都没换,就是他没错了。   “呵... ...”似笑非笑。千万种情绪压抑在心口,折磨着那颗经过大灾大难被百般揉搓过的心脏,最终只发出了一声轻笑。没有尴尬无助,没有悲痛欲绝,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装作若无其事也没有很难。   李浩森跟在她旁边,他见过她身边那个男人,所以,看见新闻的那一瞬间,也是怔住了,一个是因为那男子果然不是平凡人,另一个是脑子真的空白了,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一关,她受得住吗?要怎样挨过去... ...当即拨电话给公司物业部,命令即刻关闭LED屏幕。   沈明媚看了他一眼,一个谢字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婉转的垂下眼,面色无异的上了电梯,按下会议室所在的楼层。回到了这所城市,回到了这座大楼里,两天的奇幻旅程已经结束,两天的朋友关系也已经结束,他们的上下级关系更加明确,她和老板的那点私交她会绝口不提。引人误会的事不能做,这世上她恨透了介入两人感情的第三者,正是因为第三者这种不合理的存在,她长在一个畸形的家里,如此艰难的生存。所以她不能再接受他的一丝丝好意,即使她自己的感情刚刚被第三者搅得乱七八糟,她正濒临崩溃的边缘。   于是,此时此刻,她连一句朋友身份的道谢都做不得了。   我已接受了这般孤寂,所以海洋,父亲选的路,你走上去还算欢喜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只修改了一些视角上的失误,因为昨晚码字的时候太晚了,逻辑崩了。 ☆、第四十章 天台   项海洋单手拄着候机大厅的玻璃,另一只手在点烟,这包烟还是在明媚的小皮包里搜罗出来没收的。手哆嗦了一下,没点着,电话先响了。忙不迭的接起来,不是她,是父亲。毋庸置疑,他的想念和担忧,快要发狂。   “摧毁别人的人生,是你的爱好吗?”他先发制人,他的耐心早已经磨得一干二净。   “我是在帮你。”父亲的声音依旧有着胜券在握、志在必得的沉稳,甚至隐隐透出无所谓调侃的笑意在里面。   这对海洋来说,绝对是一种挑衅,就好像小孩子被说“我是大人,我是对的,你要听我的”那种感觉,挑不出毛病,又不能以卵击石的难受。“我总算能理解妈为什么要离开你。”他不惜重伤于人,父亲那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笑对他来说,就像自以为是一样让他难以忍受。   “你妈妈?呵呵... ...”电话那头父亲发出两声笑,提到这个话题,他好像并没有不愉快,听上去还摇了两下摇椅,才缓缓开口,未改一贯的语调:“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天真的儿子,你以为,没有我,你妈妈现在能顶着知名画家的头衔四处招摇么?”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那我换个说法,假如你只是个穷画画的,那丫头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或者你以为,你走上的这条路现在还能推翻不走,而她愿意承受舆论中破坏别人姻缘的骂名?还是说,你在接受投资之前,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才华,都是你应得的,所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我们相爱在先!你觉得你能逼我和别人在一起?”   “先来后到这种孩子气的说法,还是算了吧,你怎么愈发单纯无知了?”   没等电话讲完,海洋先一步挂断了,仿佛电话那头有毒蛇猛兽一般。他一遍一遍拨着明媚的号码,关机,关机,还是关机。索性打开邮件——   “明媚,不要相信新闻里... ...”删掉。   “明媚,你等我,我去找你... ...”删掉。   “明媚,我会处理一切,等我安排好一切会向你解释。”删掉。   “明媚,你好么?”   发送的前一秒,他迟疑着勾回手指,最终点击了返回退出。“你好么?”这句问候,被永久的留在了存稿箱。   她不会好,她怎么会好。   手里夹着的一支烟不知道什么时候攥在了掌心里,已经折的不成样子,中间部分碾碎了,烟丝沾了一手,肯定是不能吸了。他收了打火机,抽出胸前口袋里的机票,不敢看上面的目的地,对折撕了两下,连那支断了的烟一起,分别丢在两个相距甚远的垃圾桶里。   撕的不碎的机票上还完整的留着目的地的英文,拼写是她的城市。   一回到公司,沈明媚便钻进了会议室,才两天没来上班而已,心境上却好像隔了几个月没回来过一样。   拿到最新的财务报表,结合销售情况,她简单的做了报告,由于疲倦的原因,并没有说的很详细,不过也无所谓,在落实到处罚上之前,她的报告是不会有人放在心上的。这就是她卑微可笑的存在,她不讨在座的销售老大们任何一个人的喜欢。有谁希望自己的员工热火朝天卷着裤腿谈单子的时候,背后突然出现个人,幽灵一般的强调要注意仪容仪表呢?   做汇报的时候,她的眼光在ppt和笔记本上来回扫荡,和李浩森的眼睛遇上过三次,对视过一次,后来,她就不再去关注他的眼睛了,因为他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会议不出意料的短暂,出席会议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不难看出端倪。他们同进同出,必有猫腻,老板眼底泛青,连胡子都没刮,一定不希望会议冗长。于是一众人等迅速完成自己的部分,火速撤离。   尽管他蓄胡须没什么不合适,反而增添了一种沧桑的阳刚之气,但事实上却是住宿环境简陋,没有条件去打理。沈明媚懒得去思考,她只希望不在的这两天里,工作最好堆积到冲破屋顶才好,这样一来,她便在没有心思去伤春悲秋顾影自怜。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乘上电梯,按了顶层的按键。在疯狂投入工作之前,她需要安静,自在的先透个气。   李浩森同乘在电梯里,看着那个亮着的按钮,看了好一会儿,问:“你不去人事部销假么?”   回答他的只有摇头。   下了电梯想想还是觉得不对,李浩森快速的按了几下上楼键叫梯,电梯不急不缓的停在底层,速度极慢。他慌张的踢开安全通道的大门,一步三个台阶的追了上去。   顶层,直通天台。   天台难得无风,不会点不着火,沈明媚在小皮包里掏了半天,苦笑,之前藏在隔层里的那包烟早就被收缴了上去。身后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一阵凌乱的脚步过后,咣当一声关上。   “李总,你不会担心我寻死吧?”她扬声问。   李浩森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见她好端端的在那呢,嘴里不知道咒骂了句什么,弯着腰拄着膝盖大口的喘着气。好半天,才缓过来走到她跟前,和她并肩站在天台的边缘,俯瞰这座城。这座建筑不是这城市最高的,但也不矮,一眼望下去,风光无限热闹非凡都尽收眼底。   “不如你和浩森集团签了卖身契,我帮你找人做了他。”李浩森十分认真的开了个玩笑。   “我怎么不知道公司还接这种业务?”她一贯的伶牙俐齿,也不过就是强撑罢了,说完这句,瞬间颓败下来,小声缓慢的说:“他爸爸事先打过电话来,所以我早有心理准备,只不过当下腹背受敌,不能招架罢了。”   “万事宽心,都会过去。”李浩森第一次像个领导模样拍了拍她的肩头,认真起来不像话。   “我怎么会想不开?你真是想多了。”她错了错身子避开了那只手,“父母离婚,各自再婚,我早已经是孤家寡人。小时候大人们嫌累赘没人要我,只能寄宿在奶奶家,我曾经偷拿过她针线包里的剪刀,想戳死自己,不过,我还是选择了活,因为我怕疼的啊。后来长大了点,上了学费颇高的寄宿学校,离家在外成绩下滑的厉害,从第一名掉到倒数的样子,终于一次发成绩单,我拿着把裁纸刀躲进教学楼的卫生间,在手腕上比划了半个多小时,不过,我还是选择了活,因为我怕万一死的不透,被救回来,太丢脸。再后来参加了工作,能力平平有后台的人都升了职,我还在自己的岗位上每天快要走断脚后跟的奋斗着,然而交房租的那一天,还是吃不上饭了,我在四面漏风的七楼出租屋阳台上站了很久,最终没有跳下去,因为这花花世界还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我没享受到过,我不舍得死。所以,既然选择了,唯有孤注一掷的,活下去。”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李浩森听得震撼,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人生可以是这样子的,充满着绝望和无助。他看到的那个娇小身体里面,应该是有着钢筋铁骨一般的意志,才能走到如今,过上这样看似平常的生活。“对不起。”他也只有这一句能说,看着她伤心难过,却不能冲上去痛快的说一句,“老子真他~妈心疼啊,”这让他憋闷的胸口剧痛。   “为什么道歉?和你有什么关系。”明媚笑的云淡风轻,抬手一撩头发,说:“李浩森,我不是傻子,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请你不要把你珍贵的感情浪费在我这个苟且偷生的人身上了。”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郑重的喊他的名字。   “我是为我接下来的行为道歉。”   明媚没想到他会直接吻下来,他们甚至前一秒还是会议室里的老板与员工,各自安分守己,从未有过一分一毫的亲密举动。他那么小心,每一次贴近都充满安慰的意味,他的手已经安抚好了她的头发,按着她的后脑勺,包围住她的肩膀,那是最能给予安全感的方式。可是,她分神了,怔怔的愣在那里,毫不配合的睁着眼。   李浩森似早有准备,并不介意,他放开了那一动不动的冰凉嘴唇,看着任人宰割的娇小女人,问:“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和我在一起?”   他此刻眼睛亮的惊人,沈明媚下意识的眯了眯眼,问他:“如果我现在答应了你,并不是因为心里真的喜欢你,而是仅仅觉得,想让明天看到些希望,也没关系吗?”   “是的,没关系。”   “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心里都装着另一个人,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就算我永远也不会爱你,都没关系吗?”   “都没关系。”   “可是我有关系,我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什么要和一个有主儿的男人搞在一起?”   画风转的太快,李浩森扳着她倔强的肩膀,直对上她凌厉的目光,始终僵持不过,颓然的败下阵来,不是他不能坚持,而是不忍心逼她。“得,看你这样应该没事了,牙尖嘴利的很。”他轻笑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痛失望。   “我怎么没事了?我申请休完这次没用完的假期,我没有爷爷了,还失恋了,好端端浓情蜜意的人突然之间只能在电视上找到了,我怎么不死了呢?”   “你不是说不会想不开?”   “我就说说都不行了?”   “行,行,你怎么过瘾怎么说,你行行好,不要搞出人命来吓我。”   李浩森再无言以对,就算他说韩露露是lesbian,她还是会拒绝他的吧。    ☆、第四十一章 代价   大人是不能任性的,她是没资格任性的。   沈锡说后天返校,他回来以后,明媚打算换个房子,现在的住所毕竟太窘迫,孩子放周末假,学生公寓人都走空了,总得有个去处让他换换常用衣物,吃点家里饭菜。   下班之前她才回了办公室,并不是逃避工作,她现在能指望的也只有工作了,她只是怕大家纷纷凑上来关心的场景,那只会让她手足无措。她是承认自己有些孤僻的,朋友也少,也不会和人亲近。果然,柳丽难得找她谈心,要她节哀,收收心工作。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节哀二字说出来容易,嘴唇都不用碰一下,恐怕只有真正哀的人才知道其中艰难。   上Q~Q传个文件的功夫被周婷逮到,见她上线就知道她已经从家回来了,执意要叫她撸串喝啤酒。明媚推脱了她还不甘心,撺掇着付新雅一块儿当说客。   “我这两天烟熏火燎的,就盼着回来洗澡换衣服,改天吃吧。”明媚委婉拒绝。   “那正好了,反正我们撸串也是烟熏火燎的啊,你就去吧,我们还不知道你,回家也是你一个人,难不成有人给你捂被窝?”付新雅一向没个正型,偏偏直接戳中了某人的心事。   “... ...”一串省略号发过去,被人说中了心思,只得答应。她知道朋友的好意,怕她回去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伤心流泪的,还不如出来痛快的吃点喝点放松放松。何况在这个城市她也只有这么两个走得近的朋友了,要是连这也疏远了,和孤魂野鬼还有什么区别。   吃饭的地方是付新雅选的,和她本人一样彪悍,明媚几经波折找到那地方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两个摞在一起的啤酒箱套上喝了起来,吆喝着服务员上拍黄瓜煮毛豆,脚底下还踩着一个箱套,这场景要是换上山洞里的石头床加老虎皮,活活儿一个当家管事儿的压寨夫人。周婷则规矩的坐在一个塑料凳上,一只一只的擦杯子和碗碟,给她们分好。真不知道她们仨是怎么凑到一块的,性格完全是不搭调,竟能相处的如此友好又密切。   “我早知道他靠不住。”当知道明媚的准男友在奔丧路上没有陪伴左右时,付新雅一口干了一杯啤酒,砸吧砸吧嘴,说这话的时候她眼神很毒辣。明媚暗自庆幸,还好她没见过海洋的样子,误打误撞看到娱乐新闻的概率也很低,就算看到也一定认为是重名重姓,否则,还不得炸开了锅。   周婷在一边猛戳她的肋骨,示意她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尽管任何人看上去都会觉得她实在有些欲盖弥彰。   “那你具体说说,他怎么就靠不住了?”明媚神色慵懒,用食指的关节撑着头问,还好她没有把大boss送她回家的种种情节说出来,不然不知道又要怎样的被八卦。她也喝了一杯,并且难得的用杯子喝的,而不是对瓶吹。小口小口的喝下去才发现,之前喝着只感觉冰爽的啤酒,原来也有苦涩的滋味。   “因为他虏获你这么长时间了,都没有请客吃饭啊。”付新雅一脸无辜,说的理所当然,难得连一向没有主见的周婷也跟着频频点头,那认真的劲儿,蹙着眉满满的正义凛然。   “不许你们说我男人。”明媚仰头又是一杯,大有一醉解千愁之意。   “以前你不谈恋爱真没看出来,原来你这么护短啊。”付新雅啧啧称叹。   明媚其实只是借着酒劲胡言乱语的,她是那么不容易信任别人的一个人,也是那么容易信任别人的一个人。一旦信了,便死心塌地。别说只是区区一个娱乐头条了,就算是捉奸在床,她也会先在心里给海洋安上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没错,她就是那么护短,盲目到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别说这些了,帮我个忙,你们附近离我公司近,帮我打听一下中介,我打算换个房子住,最近真的是心力交瘁了。”明媚说。   周婷:“怎么?非要做得这么绝?”   付新雅:“你们睡过了?”   “什么呀!”明媚无语,这俩人的脑回路明显和自己的不一样,都是什么反应。   “你不是要和他分手,怕他回你俩共筑的爱巢骚扰你才换地方住?”付新雅反问,又思索了片刻,不顾周婷卖力的使眼色,继续补刀:“难道... ...你是怕睹物思人?”   “你这句话除了用对了成语,没有任何参考价值。”明媚手里吃完的铁签子寒光闪闪,作势就要收拾她。什么叫共筑爱巢,睹物思人,那是她一个人的巢好不好,而且里面也都是她自己的物,没有人可以思。   “哎哎哎,帮你找还不行,小事一桩。”付新雅识相的求饶。   “怎么又要换房子,你才搬走没多久。”周婷问。   “是我弟弟,他不是来了好一阵了,平时住学校没问题,假期的时候总不能没地方去,我那,也确实太小了。”   “你那个亲弟弟哦... ...你傻啊,你管他做什么,你也不想想他妈!”大学的宿舍里几乎是无话不谈,所以室友们的家庭情况彼此也都了解一些,当然,唯独沈明媚的比较复杂,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没有豪门的命,还得了豪门的病。   “我就是想到他妈,才更要对他好一点。”明媚叹了口气,“毕竟,我们都是被动的来到这世上,没人疼没人管的,遭遇着同样被流放的命运。”   付新雅:“我们大家都是被动的好吧,谁被生出来之前还要征得本人同意啊... ...”   周婷:“你俩长得像不像啊,有没有照片让我们观摩观摩?”   付新雅:“对对,手机拿来。”   看到照片之后的情形是,原本还义愤填膺的劝说明媚做灰姑娘的恶姐姐的两个人,瞬间改变了立场——   付新雅:“姐姐,明媚姐姐,我不在意自降一辈,能不能姐弟恋?”   周婷:“你们沈家的基因真的... ...太强大了,太变态了,上苍是多么厚待你们啊!”   沈明媚恶寒的坐远一些,看着两个大龄女青年拿着酒瓶犯花痴,“咳咳,沈锡没意见的话,姐弟恋什么的,我管不着。不过,不就小正太一枚么,淡定点。”她怎么就没觉得沈锡那小子有多好看。   “你那是看习惯了,平时照完了镜子看够自己,还有弟弟可以看。”付新雅反驳之余不忘舔屏。沈明媚一直是宿舍里公认的美女,只是因为读书时不喜化妆,所以在学校里才没有太出奇。   “唉,是啊,我看那小子从光~腚满地爬一直看到现在,都腻了。”沈锡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姐拉出来卖了。   “啊... ...那有没有小PP的照片?”连老实的周婷眼睛都贼了起来。   “你色啊你!房子的事儿要是尽快落实了,到时候请你们去家里吃饭,看正太!”沈明媚加码诱惑。   “成交!”   爽快的碰杯之后,啤酒的泡沫冲击在喉咙里,逼出一点水汽湿润了眼眶,明媚再次落寞下来。她的长相随姑姑,沈锡随爸爸,说到底还是多亏了爷爷那辈的良好基因,想起故人,不禁又沉默起来。   有付新雅的地方自然不会冷场,她“嗖”的一下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沓优惠券,是她们大学时候常去的KTV,消费满十块钱就可以唱三个小时... ...当年刚出这个活动的时候,大家还激烈讨论了一番,KTV照这个开法岂不是很快就要关门大吉了?然后宿舍里六个女孩子拖家带口的,浩浩荡荡奔赴那家KTV,一人买一瓶水,恬不知耻的唱完最后一分钟。   看来这个优惠活动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几年过去了,一切依旧如常,万事万物在原本的轨道上好好运行着。那她呢?对海洋来说,她会不会也只是一场新鲜的优惠活动,只不过她未能盈利,所以被迫撤销了她。那时,他浑身上下散发着自由和神秘,她不由自主的被那海一般深邃的气质所吸引,不惜折损原则,荒唐行事,如今,总算付出了代价。   曾经唱大包房都拥挤,现在唱小包房都空旷,尽管如今只剩下她们三个人,依然抵挡不住她们鬼哭狼嚎到深夜,最后是三个人一起去明媚家住的,挤在一床被子里,这一觉睡得温暖踏实,第二天一早,顶着明显睡眠不足消耗过度的熊猫眼,明媚迎来了她新的代价——从回来到现在的不到二十四小时里,竟没有一个人告诉她,今天是公司的年会。    ☆、第四十二章 年会   年会的事儿,李浩森也十分无辜的不记得了,一天从他手底下过的文件不计其数,最近的心思也不在公司上面,他甚至连致辞都还没有准备。场地还是两个月前行政部找他签字订的酒店,日期也早在那时就定好了,所以他两天不在公司坐镇,年会的一切事项各部门都在照常运行。   “进了,好球!”一对一的切磋,没有观众和队友,李浩森自己给自己喝彩。清晨公司楼下的篮球场,临时被宋寒从被窝叫出来,起床气满格,自然把宋寒虐的体无完肤。宋寒也不在状态,“嘭”的一声把球往篮板上一砸,任由它滚远了,一个人坐在看台上喝水。   “怎么了兄弟?”李浩森不禁好奇,能让宋公子郁闷的人和事应该还没出现过。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半晌,没头没脑的抛来一个问题,“浩子,你相过亲吗?”   “噗!”李浩森一口水喷出来,“敢情你是相亲没相中,欲~求不满来折磨我啊!”   “去你的,你他~妈才欲~求不满,你浑身上下都欲~求不满。”宋寒忽然间有些落寞,垂下眼似自言自语:“露露还没嫁,我怎么能娶。”   李浩森不禁愕然,“听我一句劝,韩家妹子和男人结婚的可能性,恐怕是几乎没有,她啊,压根儿就不喜欢男的。”   “也不一定。”宋寒戚戚然的抬头看他。   那眼神看的李浩森心里紧张兮兮的,赶紧撇清关系:“虽然长辈们喜欢把我和她放在一起说,但是我和她绝对... ...”   “我知道。”宋寒打断了他的解释,苦笑了一下,“活在这世俗里,总有一天她会需要一个人结婚,而我刚刚好可以... ...不然,她怎么办?”   这回李浩森真的愕然了,他虽早知道宋寒喜欢韩家的露露,却不知道表面上什么都无所谓的他,用情竟然已经这样深了。娶一个爱情上厌恶自己性别的人,像哥们儿一样共度一生?   “说实话,浩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喜欢她。”宋寒又换上了往日玩世不恭痞里痞气的样子,可是现在这一切看在李浩森眼里,更多的是同情,有些人就是善于伪装自己,用坚硬不讨人爱的外壳来保护柔软纯真的内心,原来不止明媚那只小刺猬是这样,就连生在好家庭的天之骄子也不例外。   他淡淡的回答,“小时候。”   就是小时候发现的没错,还是学生时代,长辈们凑在一起玩笑着说娃娃亲的时候,那天宋寒打碎了他家的玻璃杯,不知道生的什么气没有写作业,被罚写了检讨书。后来圣诞节韩露露把一盒巧克力当做礼物甩给了他,却被宋寒抢了吃了个精光。李浩森原本对这个霸气的妹妹也不来电,一直以朋友身份相处,必要的时候,也拿出来挡挡桃花。其实韩露露的取向问题,她自己并没有藏着掖着,只是他们都不戳穿。所以她的周围都是女孩子,表面上宋寒连个像样的情敌都没有。   唉,可怜的小子。李浩森搂过兄弟的肩膀拍拍安慰。   行政部的小林被派来寻找boss移驾酒店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两个出色的男人,穿着短衣短裤的运动服,逆着清新的晨光,汗淋淋的勾肩搭背坐在一起... ...小林生生克制住脑海中的浮想翩翩,试探的说:“李总,已经有一部分人去布置会场了,余下的人等您一起过去呢。”   “过去?去哪?”李浩森收回手擦汗,一脸茫然。   “去... ...去酒店参加年会啊... ...”小林慌张了,不会吧,酒店都定好了的,他之前也没收到年会改期的通知啊。   “知道了,组织大家先去,我晚点到。”   小林如蒙大赦,他就说嘛,老板怎么能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我靠,年会,忘了这事儿了。”小林走后,李浩森立马现了原形,刚才装出了淡定全部崩塌。“你今天穿西装来的吧,借我。”   “唯女人和衣服不借。”宋寒一口回绝,之后悠悠然的补充:“唉,居然没有人邀请我,我这个公司不大不小的股东,竟然在年会这个盛大的聚会上被遗忘了。”   “我自己都忘了哪顾得上通知你,哎,你借不借!”   “不借,我情场失意刚刚球场也失意。”   “你等着,晚上再战!虐到你怀疑整个人生都失意!”   穿着朴实到不能再朴实的职业装站在宴会大厅人来人往的华丽人群中,明媚是绝望的,从某种眼光来看,她的装扮在这个场合,不像参会人,更像服务生... ...同事们已经井然有序的转移到了年会的酒店,显然都是精心装扮过的,而她,熬夜后不顾凌乱形象匆忙赶来公司打卡,就像... ...一群精灵中间,突然出了个幽灵。   “明媚明媚,你说你大美女怎么不打扮打扮,浪费资源啊。”冯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挽住她的胳膊,这个平日里上班连工装的套裙都不肯穿的姑娘,今天破天荒的穿了条可爱万分的蓬蓬裙,还画了粉红色眼影。   明媚不禁开她玩笑:“你今天画的粉嫩粉嫩的,月月,招桃花啊你。”   “去你的,你没看大家都很卖力的准备吗?一年才一次的聚会唉,你怎么就这么来了,比平时还不修边幅。”冯月惋惜的看着她。   “我平时很不修边幅吗?”明媚小声问,“我不知道今天有年会啊,早上到办公室才听说的。”她咬着牙根儿想,boss太不够意思了,在一起的两天居然只字未提年会的事儿。   “通知的邮件不是前一天就发到邮箱了吗?哎,你平时都不化妆的好不好,公司那么多黄金单身汉,你没看所有女孩子都是每天花枝招展处于备战状态吗?当然除了我啦。”   “啧啧... ...”这些天她哪里会看邮箱,那寄托着她伟大爱情的邮箱现在对她来说是猛兽,打开会咬人的。至于其他人,明媚不置可否,经她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个样子,她除了保证每□□服不重样,真的没有多花心思在打扮自己上。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boss为什么没有提年会,因为——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李浩森和宋寒肩并肩,在几个公司总监的簇拥下,从偏厅进到宴会厅。穿着么,比她还要更随意一些,显然也是没做什么准备。听了冯月的理论,明媚顺道观察了一下,果然啊,在场的姑娘们默契的一同整理衣裙发型,嘴角带笑,两眼含春... ...呃,她这都用的什么形容词。   Boss就是boss,即便穿着的是休闲运动装,站在灯光璀璨的高台上,毫无准备的做临时演讲,那也是气场十足。   优秀员工评选和抽奖活动都结束后,主持人隆重的邀请李浩森作为集团的领导者上台发言,他甚至还没有主持人穿着隆重,却就那么闲适自得的走了上去,大概在他那个高度的世界里,外表已经是浮云了吧,明媚暗自揣测。   “今天的聚会,是属于你们的,业绩啊,发展啊,这些我会留到以后开会时再说,今天不想多提。一句话,你们是集团的最高荣耀。”   随着大boss简洁有力的开场白,一众人等瞬间妖魔化,顿时没有了往日在办公室里的死气沉沉。   明媚因为职位原因常常出外勤,和办公室的同事没有太多熟络的,索性安静的坐在财务部的人堆里,或许是学会计的人都比较内秀,这一桌竟然连八卦也没有,各自说着管辖区工作的事儿,打发着用餐时光。相比之下隔壁桌就热闹多了,行政部门人少,和人事部合一桌,都是清闲的职位,闲话也就多了些。酒过三巡,男男女女都已经喝到微醺... ...   “你们说,财务部那个小沈,成天围着老板转悠,他俩肯定有点什么。”人事部一女孩悄声对大家讲。   “是啊,这次两个人同时消失了两天,我去审计提报拨款,没人,主管叫我直接找李总,也没人!”人事部另一女孩说的更加神秘。   “可不是么,我跟你们说啊,现在这年轻的小姑娘,搞不好怎么进的公司都不一定呢... ...”一个年长一些的行政主管附和。   “咳咳,人是我招的,你们知道什么。”陶磊已经喝红了脸,酒精让他情绪高涨,显然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行。   “你说说,怎么回事。”   “说说嘛。”   就算没有人怂恿,陶磊也是打算说的,这么大一个爆料,他已经忍了很久了。他有模有样的拿了张餐巾纸假装当做简历,绘声绘色的学着当时的场景,模仿boss斜坐在桌边,手指在简历上敲了敲,然后摊摊手,神秘的看着围观的一圈人。   大家不解的看着他,等他的解释。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吗?Boss钦点了啊!”答案揭晓。   “什么?!!!”众人纷纷起哄,顿时炸开了锅。   陶磊满意的看着大家吃惊的表情,得意的抿了一口酒,冲着邻桌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精明的女孩凑了过去。   “明媚,来来来,一个人在这有什么意思,过来聊会儿天。”   “小沈,你和李总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那个,小沈,以前我要是有态度不好的地方,你不会计较的吧。”   被一群人围着,挤眉弄眼的询问,明媚就已经知道,被灌酒是一定的了。只不过她自认为酒品颇高,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直到视线都有些迷离了,依然没有失言多说什么,何况,本身也没有什么,八卦嘛,源于猜测,夸张的成分居多,人们自然是想得到什么结果就更愿意相信什么结果的,今天她不管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们心里的那个答案。   又是一杯倒得满满的递到了面前,说辞都是□□无缝,让人拒绝不得。明媚撑着头徒劳的摆手,这帮家伙,今天是铁了心的要套出点话出来啊。   “你们喝太多了。”   像施了魔法一般的,众人纷纷定住,那清冷的声线从周围的嘈杂声中清晰的分离出来,是大boss无疑。   “小沈,你跟我出来。”   明媚被救命稻草主动拉走,鸵鸟一样跟在后面,留下连唏嘘声都憋回去了的一桌人... ...    ☆、第四十三章 篮球   明媚跟在boss身后一路走到停车场,底下昏暗面积又打,他按动车钥匙在寻找自己的车子,却始终没有说有什么事情。都走到这里了,也该说了吧... ...实在按耐不住,问:“李总,找我有事?”   李浩森脚步一顿,不识抬举的丫头,刚刚救你于水火,转眼就不识好歹起来。“原来在那,让我好找。”他自言自语的找到了车子,他迈开长腿头也没回的说:“我去打球,一起。”   “可是... ...”   “难道你想回去?”   不用看也知道,大boss肯定是眉毛一挑,一副看好戏的欠揍表情,她活生生把那句“可是我不想去啊”咽了回去。   原来boss说的打球,就是回公司楼下的小球场打篮球。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身影在场上大秀球技,尽管没有观众,耍帅的动作,造型,以及帅完之后的自我欣赏,一样不少,不用仔细看也知道,那一定是宋寒了。她从未见过boss和宋寒以外的其他男人交好,有时候忍不住的遐想... ...他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呦,小沈,来啦!太好了,裁判和观众就你了。”宋寒运着球帅气的和她打招呼。   晚风凉凉的很舒服,醉酒的明媚吹得很舒服,心情也跟着毛茸茸软绵绵的,不知怎的就答应了,举起手在头顶比了个大大的“OK”,自觉的走到不远处的小看台坐下。   两个人的球赛,两个人的较量,并不需要什么裁判和观众,她知道,李浩森是怕她再待下去会更加难堪,才把她带了出来,这份好意,不领也得领,因为,着实是很难堪。她的酒量很好,只是见风就倒,这风吹的缠绵,不一会儿,就晕乎乎的需要手撑着地才能坐稳。酒精让人勇敢和冲动,此刻,她放纵自己尽情的释放自己的狭隘,藏在她身体里的另一面,她的阴暗面。她想,为什么她原本就不怎么顺风顺水的人生,最近愈发的坎坷。她想,凭什么她和男朋友两个人的甜甜蜜蜜突然就变成了晴天霹雳。她想,他是否也知道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注定不会的到祝福的爱情,无法联络的爱人,雪上加霜的家庭关系... ...她想他想到心口郁结,在最好的时候失去,还不如最初就求而不得,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般田地,内心酸楚到无以复加... ...不知如何,电话已经拨了出去,接通前的嘟嘟声在夜晚格外清晰... ...   千里之外的遥远城市,临时搭建起的摄影棚里,各部门正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拍摄工作。不分昼夜的连续作业,使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疲倦的青色。海洋站在一台摄影机下讲戏,累到极致大脑的转速也不正常了,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对白都要思索半天,电话响了,习惯性的就要挂了继续工作。手指点到屏幕上,一顿,是她,铃声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请安静一下!”海洋举手示意。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长时间的持续高压劳动,谁也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最近的工作强度已经不是文艺工作者那么简单了,拼的都是精力和体力。“麻烦都安静一下!”海洋提高声音,嗓音里有不可抗拒的威严,同时接听电话,还保持着举手噤声的姿势。场内顿时安静异常,都知道项导来历神秘,一夜之间名声大噪,却从不摆架子,一向好脾气易亲近,从没见过他面露愠色,今天突然莫名的发飙,一准儿是出了什么大事,这下谁都不敢再出一声。   可奇怪的是,安静下来之后,他并没有讲电话,只是静静的听着,连句回应都没有。半晌,才怅然若失的收了线,攥着手机颓然的蹲了下来,不知沉思时想到了什么,突然夺门而出,丢下一屋子人留在那莫名其妙。   订了最早的机票,海洋坐的出租车已经驶上了机场高速,才察觉大腿硌的疼了半天已经木然,一摸才想起,是装戒指的盒子,他一直带在身边。戒指是他拿下投资之后马上跑去买的,那是这二十多年来,一向沉稳淡泊的他头一回觉得自己像个毛躁的傻小子。   电话里的明媚,一个字也没有说。   就算没有一字一句,也听得出是她。   她的呼吸声那般珍贵,他怎会认不得。   她的呼吸凌乱起伏,不似以往沉静如水。   她醉了。   随后,他清楚的听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喊那个在他心上辗转了千百遍的名字:“明媚,过来一起啊。”   只要是她的问题,分秒间就能让他状况百出。此刻的他奔赴在去机场的路上,已经管不了什么前途,什么合同,什么投资方的心情,他只知道他自己的心情——心乱如麻。原以为可以暂且安放这段感情,他并不想让那个蠢姑娘和自己一起面对刀山火海。可当另一个男人叫她的名字的时候,当她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一向冷静自持的他照样还是方寸大乱了,真是该死。   “明媚?”宋寒提高嗓音,用询问的语气提醒在那发呆的人。   明媚才回过神来,看着通话中的手机界面,通话时间一秒一秒的跳过,立刻慌乱挂断。原来是篮球滚到了她脚下,宋寒喊她丢回去。她捡起球,在手上掂了掂,走进场内,停下来看着篮筐的方向运球,那篮板就像一张张面目可憎的脸,她蓄势待发身体压得很低,突然带球前进,借着还愣在那里的宋寒,一个假动作切入内线上篮... ...速度不慢,准头也不错,姿势出乎意料的标准,发力很强,球狠狠的砸在篮板上弹射到篮筐,“哐啷啷”的转了一圈半——进了!   李浩森摩挲着下巴,看得出来他的兴致随着这一球变得很高。宋寒已经吃惊的目瞪口呆,他不是没和女孩子打过球,可是他所知道的女孩子玩球,仅限于投篮,而且是,淑女的蹬起一条腿,温柔的小小蹦一下,篮球从一侧耳边扔出去,然后娇滴滴的哎呀一声,进了,就见鬼了... ...   “深藏不露啊明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寒已经自动把称呼从小沈改成了明媚,还是好像私下里他一直自来熟的叫她的名字来着... ...最近摄入的酒精太多,她的脑子已经不好用了。“中学时候学过一段时间。”明媚淡淡道。   “诶?你可真另类,我中学时候,女孩子都学画画啊,钢琴啊什么的,最多活泼点的学跳舞,从没见过学篮球的。”   “我命苦呗。”明媚回到看台的台阶坐下。   李浩森捡了球,拿了水一起过来休息,听她这么说,认同的点点头:“你的命,的确不太好。”   “嘿!哪有你这么说人家的?”宋寒显然以为他是开玩笑的。   “他说的没错啊,命好的孩子谁喜欢学这个,和一帮又脏又臭的男同学一起,烦死了。”   听她说烦死了的时候,才发觉她原来也有女人的一面,女孩子就该这么娇滴滴的,不该像她那样,一直风风火火,也不该像韩家的露露,那么爷们儿。想到这,宋寒会心一笑,作势就要揉明媚的头顶,被李浩森先察觉,打掉了他的爪子。   明媚喝了口清水,发现自己酒气很重,也不管两个公子哥儿爱不爱听,在没在听,自顾自的说:“那时候国家要求学校开展第二课堂活动,才有机会学点业余特长。只不过我太穷了,在学校选上了集体舞,不敢去,因为要买统一服装;选上了大合唱的领唱,不敢去,因为要交钱上声乐课;选上了管弦乐队的长笛手,也不敢去,因为要自己买乐器... ...幸好,最后因为身高还可以,参加了个篮球队,因为那是不用花钱的。可是后来比赛的时候,我还是退出了,同学们都说我是胆子小临阵退缩了,可笑吧,我只是因为没钱买统一队服才退出的... ...”说到后来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又多又突然,她知道自己绷不住情绪,再说一定要哭的。   “你的少年时代,真是悲催啊。”宋寒一向是口无遮拦想什么说什么。   李浩森给了他一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眼神”,转头对明媚说“没想到,你这么多才多艺。”   没想到,你这么对才多艺。没想到,你这么多才多艺。   简单的一句话,明媚微微愣住,她以为他会说,没想到你这么可怜,或者是,没想到你这么让人同情,总之,不该是这句话才对。可恰恰是这样一句话,竟意外的治愈了她久蒙尘埃的心,是啊,她一直执着于苦难的过去,却忽略了苦难中也有闪光的地方。   “怎么回事?”宋寒看着她泛红的眼底,用口型问极力在转移话题的好兄弟。李浩森摊摊手,表示无可奉告。   “怪不得,你是大boss。”她破涕为笑。   “哦?怎么讲?”李浩森反问。   “因为你有一双慧眼啊,能识出我这样的人才。”   “你俩怎么回事儿,一唱一和的,敢情我多余了是吧,也不告诉我在说什么。”宋寒聒噪的在一边急也插不上话。   初夏晚睡的虫催眠了所有人,初夏早起的虫又叫醒了所有人。明媚揉着宿醉后像被敲过一棍子的脑袋,叹息一声,又要踩着点上班了,她真的极少能提前出现在公司,每次她到的时候,很多同事已经悠闲的用完了早饭,今天,又不会例外。   一开门,差点吓到脚软摔倒。门口她的丢的垃圾袋旁边,坐着个男人,额头歪在肩膀上靠着墙,梦里还在操心的样子,皱着个眉头,睡得安安静静。长腿一高一矮的曲在台阶上,双手交叠在身前,一只手掌托着另一只手掌,掌心捧着一只小小的盒子,没看错的话,是戒指盒子,这个男人,是海洋。    ☆、第四十四章 及时行乐   他是什么时候到的?是怕打扰了自己休息,才等在门口的吗?虽然时节已经是春末夏初,夜晚还是很凉,他在这等了几个小时了?明媚原地打了两转,看到他的脸,尽是风尘疲倦,起初的怨和愁突然就在心里泛滥蒸腾,七上八下的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他这么一来,她这么一见,之前那些比天高比海深的忧伤,鬼使神差的变成了小别扭级别的。当机立断拿出手机,请假!   自从遇见沈明媚之后,睡门口吹冷风什么的,对海洋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更何况门口总比曾经她楼下的长椅好多了。始终是睡得不舒服,不踏实,旁边有个人观察着自己睡,他一下就觉察到了,一个激灵人醒过来,意识还在梦里懵着,呆呆愣愣的盯着明媚看了好几秒,才揉揉眼睛缓缓开口,带着初醒的鼻音,问:“你起来了?”   “废话,你有事吗?没事的话快走吧,这没人想见到你。”明媚抱着肩膀,冷冷的丢下一句话,闪进屋里。就算是小别扭,她也要别扭到淋漓尽致。   海洋灵巧的在门合上之前用手挡了一下,顾不得被夹到已经在肿起来的手指,死皮赖脸的贴着她一起进了屋子里,就算是断手断脚,他也是要跟进来的。他丢下的那些工作,并不仅仅是工作,那是他前半生的因和后半生的果,做这一切,为的不就是哄好她?他拍过那么多照片,那么多短片,还画过那么多的画,写过那么多的歌,他不缺乏浪漫,却从没想过有生之年会为了爱情而疯狂一回。   明媚背对着他不说话,倔强的姿势像一只随时准备加入战斗的小母鸡,海洋看穿了她的起势,自然知道说话要小心些,现在不能得罪了这位小祖宗,否则他就是江山和美人同时岌岌可危了。突然意识到没夹到的那只手还握着戒指盒子,有点突兀,有点尴尬,正当不知怎样做才好,小祖宗发话了——   “你不是打算求婚吧,千万不要,我会拿拖把把你打出去的。”   “我... ...”求婚他是没有准备好,只不过半夜坐在这门口,把玩着那小方盒子,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刚才也是太紧张她的情绪,反而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你要是坚持那样做,我只能报警告你性~骚扰了。”说这话的时候,明媚还故作气势强大把头甩向一边。   眼看着还没进攻就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了,海洋突然转换战略,吸了吸鼻子,声音里透着满满的凄凉,对她说:“我猜你肯定从我们的家里搬了出来,可是我还是侥幸你没走,结果昨天半夜扑了个空,晚上好冷... ...”   明媚瞥了他一眼,在床上坐下来梗着脖子。其实在门口看见他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没有怨过,也没有怀疑过,一切的情绪,只是不安在作祟,而这种不安,是对自己的不确定,不确定自己在这不见天日的感情里能坚持多久,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是他的良人... ...   果然奏效了,竖着的眉毛渐渐舒缓了。海洋索性大着胆子说下去,“新闻的事都是媒体乱说的,你千万别信。还有,我知道我爸,他肯定没和你说什么好听的,让你受委屈了... ...”   被安慰的人往往最听不了的就是这句:让你受委屈了。不说还好,一说真的就委屈上了。   见小祖宗终于动容,海洋得寸进尺的凑上前去,拥住那个在默默委屈着的小女人,趁机把戒指盒子塞进她手里,谁料,竟马上被丢到一边。“你想的美死了!”明媚决绝的拒绝了他。   “唉... ...”使劲浑身解数只差下跪求饶的海洋终究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是想害死我吗?”明媚竖着眉问他:“幸好你的出镜率并不高,虽然名声在外,却少有人能认得出你,不然还不一定把我写的有多难听呢!”   “不会,没有人能伤害你。”海洋抱的更紧了。   “其实之前,我一直以为,男人不会也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但我一想到,如果你真的有别人了... ...”   “我永远都会记得回家的路。”   “原来一直以来让我耿耿于怀郁结难解的,是突然发现,我只是个平凡人,而你不是,你来自离我那么遥远的世界。”   “You raise me up... ...”   “你傻吧,你是不是傻... ...”虽然她不熟悉那个圈子,但是可以料想得到,因为自己一通莫名其妙没有只言片语的电话,这位影视界的新起之秀是如何排除万难来到她的身边... ...尽管内心无比坚定这一切都是对方的不对,可想到这,还真有那么一丝丝的愧疚。   海洋也愧疚,这么久不见,却只能陪她吃个午饭,他需要乘坐傍晚的航班赶回去,收拾自己撇下的烂摊子。   吃了饭没事做,自然而然就翻看起了海洋留下的画夹。   “你怎么知道我有一件这样的衣服?”那张画是海洋想象着画的,难得一张上了色的作品,夏日街景,画里的明媚穿着棉布吊带长裙,手扶着宽帽檐回眸一笑,还真有几分“百媚生”的意思。   “我猜的,其实看过照片,你的五官,比例什么的就都在这了。”他指指自己的脑袋。   “你不做画家真可惜了。”   “唉,画家多难做,我顶多是个街头卖画的,将来怎么养得起你。”   “呸!谁要你养了... ...我也很会赚钱的好吧。”   “好好好,我们明媚是女强人,我求包~养,你看行吗?”   ... ...   明媚承认她那一刻脑子抽筋了,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要不要留下一幅画再走?”   海洋承认他知道自己要画什么的时候,脑子也抽筋了。   起初,海洋不知道她是要换衣服还是化妆,在卫生间鼓捣了很久,可当她从卫生间出来,只围了一条浴巾的时候,他几乎条件反射的背过身去,匆忙拉好窗帘,装作悠闲的削铅笔来掩饰自己的慌张。铅笔削好后,她已经在沙发上躺好,浴巾早已被丢到一边,姿势简直是Rose的还原。两人默契的没有任何交流,海洋铺好纸,沉思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紧张极了,手心全是汗,嘴唇打颤还得装作若无其事。这是明媚凭借仅存的理智感知到的自己的感受,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好,他把窗帘拉起来了,光线一暗,多少有了些安全感,不至于慌乱到不成样子。其实这里是顶楼,近处没有比这高的建筑物,没人看的见的。哎,等等,他过来干什么啦... ...   他已经走到跟前,明媚根本不敢看他,也不知道他在不在看自己,只感觉他稍稍移动了自己手臂的位置,就回到了对面。原来是来修正姿势的,明媚松了口气,细心的发现,她的手臂虽然看似随意的垂在那里,实际上刚好遮住了比较“重点”的位置... ...很好。   “咔!”铅笔芯意外的折断了。   其实也不算意外,他已经心跳到难以自控了。海洋歉意的对她勾了勾嘴角,抽出一只新的同号铅笔出来。她的头发比上次见面有长长了一些,越过锁骨铺满肩膀,再往下的,他不想形容,也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看他面不改色一贯冷静的执笔构图,明媚也不像最开始那么紧张了,至少,已经能够冷静客观的重新看待绘画这件事情。于是问:“你学画画肯定画过不少人体,很多好看的女模特吧,是不是都习惯了?”   “你老实一点,如果不想一会按照剧情发展的话。”他回答,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低哑。   按照剧情发展... ...她对天发誓,聊天只是想缓和气氛而已啊。   “你和每个画过的人都按剧情发展了吧!”   “要我把你的脸红也画进来吗?”他专注的抬眼,问。首次不是因为如何落笔看她。   可真会捉弄人啊... ...明媚不自在的看别处,不敢与之对视,他的眼真的太深了。   过了许久,海洋轻飘飘的送出一口气,闪烁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过多停留,铅笔都来不及收,大步走过去,用浴巾把她团团包好,又迅速的找来了她的衣服,然后一个人留在卫生间洗手。   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她刚刚整理完自己,他便出来了,应该是给她空间吧,家里是开放式的,除了卫生间,再没有相对独立的空间让她换衣服了。   “怎样?”海洋踱着步出来,见她傻乎乎的啃着一根手指头在那看画,绕道她身后说:“你是我画的第一个女人,所以,很多‘地方’可能画的不够好。”   “... ...”好半天过去,明媚才蚊子一般大的声音憋出一句:“画... ...很好。”   “恩,你喜欢就好。”   幸好,他没有执意叫她评价具体是哪里好。   “我... ...又要走了。”   “那... ...你走吧。”   “一有时间,我就回来找你。”   “恩。”   “网上要是有说到我的,别一个人钻牛角尖,看个热闹就好。”   “恩。”   “有空还是搬回我们家吧,你不在,我们的花都枯了。”   “恩。恩?我不去,这才是我家。”他说的真是理所当然啊,就好像在说,你不在我们孩子都快饿死了一样理所当然。   “好吧,我走了。”海洋也不再坚持,他的明媚就像一只痴呆的小刺猬,逼得太紧,不会刺别人,只会自残。   “哎,你站住!”明媚匆匆喊住了他,上前去摸了个遍,终于在上衣内侧口袋里翻出了戒指,拿在手里扬了扬,“归我了。”   海洋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问:“你不是不要?”   明媚也毫不示弱:“你可是我第一个男人,总要有些结果吧。”   “这么说... ...不准确吧,如果我没有失忆的话,你对我并没有... ...呃,过激行为。”   “... ...”明媚彻底无语,赶紧着把他推出门去,“对对,你帅你都对,一路平安!”   送走了爱人,小小的房间瞬间冷清起来,明媚靠着大门,脸上的笑僵在那一点点冷却,打开小巧的盒子,一枚戒指闪着璀璨无比的光,套在无名指上刚刚好。片刻取下放回原处,每个女孩子都有一个从一而终的梦,可她已经看淡了许多,她有一个好习惯,让她从不犹豫纠结,但凡有重大事件需要抉择的时候,她就把明天想做世界末日,然后,就有了本心里最优的答案。今天,她不想遗憾,这是她放纵的理由。这也就折射出,在她的人物属性里,除了所表现出来的那些,还有一个隐蔽的关键词,那是她的另一面,她的阴暗面——及时行乐。    ☆、第四十五章 局外人   那戒指明媚宝贝的很,给海洋的脸色也好了许多,怎么说她人生收到的第一束花和第一枚戒指都是他送给的。主要那戒指的样式与她的喜好不谋而合,不是扎眼的闪着一颗大钻的款,而是素雅的一枚指环,点缀了几颗碎钻,价值么,肯定是不比闪瞎眼的整钻值钱,可千金难买她乐意,这精巧的指环颇有些茫茫旷野中遗世独立的意味,重要的是,不像钻石那般棱棱角角会刮坏她的衣裳。出席公共场合,譬如聚个餐什么的,她都是要套上的,旁人怕是想破脑袋也不会知晓,那是枚定情信物,自然也不用烦恼有人多嘴的来问她是否订婚之类的。或许这也是在这件事上她不同于往日潇洒的原因,这么样一个与自己情趣相投的人,这世界上是否还能有第二位,她是没有信心的,倘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她同海洋的联络又回到了见面前的状态,一天几封邮件,或是一周一封,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明明知道不足一提,却还是想多打几行字说上一说。偶尔也没羞没臊的说些情话,当然,每每写过肉麻至极的句子,发送成功后,明媚总会神经质的给删掉,生怕哪天邮箱被盗号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那画的事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起,明媚的原因纯粹的羞于再提,独自一人偷偷欣赏时,还禁不住脸红心跳,早已经想不起当时是如何做出那般出格的荒唐事。海洋不提,理由就简单多了,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已经很渴了,再添上一把柴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为避开暑期大忙,工作提前忙碌起来,为了营造出三店齐开的盛况,明媚带着运营部借来的几个姑娘,成天忙的昏天黑地。要说这运营部的事儿为什么归她带头儿,这冲锋陷阵的活儿不该范子萱身先士卒么?她那堆破房顶的报表也没人来催了,甚是奇怪。对此柳丽给的解释就过于冠冕堂皇了,她是这么说的:“小沈啊,范总监自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再说,放心干吧,最后少不了我们财务部的功劳就是了。”   柳丽是个货真价实的BICTH,她在心里默写了三千遍。这理由要是个正常的,也就罢了,既然说到论功行赏,就真的有些给脸不要了。要说功劳,也是她个人的荣耀,再说,这灰头土脸的装修工地有什么可光芒闪耀的。也怪她刚入职时候出风头多嘴,据说开会时关于这个工程进场协调工作,与会众人关于她的推举一致通过。认识几根灯管几片地胶,就能跟着工程队混了吗?然而又不能矫情的找李浩森理论,立场上那毕竟是同自己隔了几个级别的大boss,私下里就更不合适了,她要是真的找了他变了这个调动,公司上下刚平息下来的流言蜚语又要爆发泛滥了。她在心里重新咒骂了三千遍,摘下防毒面罩,拎着正装去卫生间换,能文能武的她还要回公司开例行的周会,尽管她几乎已经脱离审计岗,可是会议上审计提报的部分她还是要象征性的发个言的。   要说她现在还真不愿意回办公室,倒宁可在乌烟瘴气的装修现场呆着,办公室的人都对她客客气气的,按说清者自清,她清汤寡水的过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看她的神情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意味深长。   路过总经办,不动声色的用余光扫了眼里面,boss不在位子上,只有一名保洁阿姨慢悠悠的擦着大盆绿萝的叶子,不明愿意的松了口气,原本加快的脚步也不难么急了。两个市场部的姑娘拿着一摞文件夹失望的趴在门口,认命的原路折了回去。   “唉,又是两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冯月突然从后面出现,挽住她的胳膊。   “什么乘兴败兴的?”明媚问。   冯月多日不见她,大有大说特说的架势,立马跟她解释道:“这段日子每逢周会,都是李总心情最佳的时候,大家有什么文件都喜欢周会之前去签,肯定不会被挑刺。”   “哈,这说法倒是新鲜了,难不成大boss还有个每周一次的生理期不成?”   “噗!你小点儿声,也就你敢这么无法无天的开玩笑。”冯月戳着她肋骨的痒肉,愈加神秘的俯首帖耳:“我怎么觉得,是因为只有周会能看见你,所以才龙颜大悦的呢?”   “月月,这么有创意的想象力... ...”明媚扶额,惋惜的摇摇头说:“做出纳,委屈你了。”   李总果然不在,直到会议开始也没有出现,主持会议的是刚提拔上来的副总。想着应该不会有人跟她没事找事没话找话了,明媚识趣的找了会议桌最外圈末尾的位置坐下,中途借着接电话的引子直接撤了。盯着新店的筹备,她几乎三天没怎么睡觉了,开会岂不是更困?还不如回去找张桌子趴一会来的实在。   这一走不要紧,哪里知道还带了个尾巴出来。   新店虽然还是个空壳子,幸运的是有个放杂物的小隔间,因为地处偏僻,灰尘什么的都进不来,噪音也小,就被沈明媚征用了做休息室。腾出一块桌面,在铁皮柜子里掏了个花里胡哨的大棉袄出来,铺上,那还是上一次韩征来时给她留下的,倒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小子,临走时还流露着任重而道远的深情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差点儿就没忍住把这个懂事儿的小伙子给扣下了放在自己手底下用。奈何怎么说这也是准老板娘的弟弟,要是在这受了这份苦,她恐怕就不是在这监工这么简单了,搞不好就要流放发配了。   男款的花棉袄很大,明媚身子骨细软,铺一半还能裹一半在身上,桌子狭小,这个姿势极难摆好,通常决定这么睡之前,她都是上好厕所,手机放在伸手拿得到的地方,谁知刚躺下,门吱嘎一下开了。   这一阵她带起来的孩子里,没有这么不知分寸赶在她困得不行的时候闯进来,一看,果然不是。   宋寒先是探进一个脑袋,确定里面是她,才整个人都进了屋里。他光鲜亮丽,板板整整的站在那,真应了蓬荜生辉那词。明媚虽极不愿意,可要是再不起来,礼数上就不合适了,总不能躺着和股东大人说话。   “宋哥,你怎么来了?”明媚问,作势一咕噜从暖窝里爬起来。   “呃... ...”宋寒一时间也有些词穷,这屋子转身都费劲,看着她硬是倒腾出来一张椅子给自己坐,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内个,内什么,浩子让我照应你点,我就来看看。”   见他不坐,明媚也是不好坐的,只当他是怕蹭脏了衣裳,心里想着我有什么好照应的,于是岔开这话茬,站着和他说话:“今天开会没见着李总呢。”   “嗯,他出国有几天了,走之前让我勤来看看你,有什么困难帮着解决解决。”话落抱歉的挠挠额头,“这不有点事耽搁了,才腾出空儿。”   “不用来的,我这除了条件略艰苦了些,算是个清闲差事。”明媚实在懒得再站,手一撑坐上桌子。她说的倒是实话,因为终日处在外勤中,人事部索性不做她的考勤了,也就是说,即使她睡到日上三竿再来上班,待上十分钟便走,一个月下来做工资时,也是满勤的,这叫一向赶着时间上班的她窃喜了好一阵子。   一句话刚说完,还没等宋寒开口,门外不知道什么东西翻倒了,落地很大的一声,楼板都跟着震三震,顶棚的排风口很不给面子的震下一层灰,宋寒认命的甩甩头顶的土,提着裤腿在给他准备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反正脏都脏了。   “浩子这回可是拼了,为了与国际接轨,准备抛弃自己老爹提供的器械,投奔国际大品牌了。”   “倒是听他提起过,要做就做最正规、最具规模的俱乐部。那李叔这回不得上老大的火了?”明媚惊叹。   “可不是么,自家公子嫌弃自己家族企业的东西,这要是传出去了老李家还不得动摇老本了,李叔已经气的直接把项目从集团撇出去了,你听听就得,可别传出去昂。”宋寒叮嘱。   明媚没出声,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认真的说:“只要不影响发工资,无所谓的事。”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 ...”宋寒笑起来是有回声的,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收声,宽慰道:“你家老板已经拉来投资了。”   “你又给他投了多少钱呀!”明媚第一个想到的是他。   “这回不是我,这窟窿太大,就是榨干了我俩也填不满。投资方的消息很快就会发布出来的,来头不小。只不过... ...”宋寒没有说下去。   “怎么?”   “呵,我只是好奇,关于他你就只想知道这个?”   明媚一滞,抬眼给了他一个“不然呢?”的眼神。   “他惦记着你,我以为你就算不承他的情,至少会表达一下对他的... ...呃,牵挂?”宋寒摊摊手,词不够用。   明媚又是一滞,给了他一个“为什么?”的眼神。   “唉,你可真是... ...”宋寒打进了这屋已经说了两次“你可真是”了。   知道他留了面子给她,明媚却偏不想要他的面子了,这话不说开了,永远是个梗。“我可真是不识抬举是吧。”她自己说了出来,宋寒可能在心里叨咕了好几遍却终究没说出口的话。看他瞬间复杂起来的表情就知道了,她猜得没错,原来在局外人眼里,她就是不识抬举的。不过不识抬举始终比自讨没趣要好很多,所以很多事情上面她是宁可退一万步也不肯进一步的。   “我上一份工作的上司是个销售经理。”储物间这时候凉气很大,她披上棉袄继续说了下去。“他真的是有名的奸诈苛刻,一个和我要好的同事,当然是我以为和我要好。她要给我的上司介绍女朋友,跑来问我他和原来的女朋友是不是彻底分手了。我那时候真能多管闲事啊,和她说,你放着那么多好青年不考虑,怎么给那么个人介绍女朋友呢?后来... ...那个同事和我上司的婚礼上,我随了份子人都没敢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个故事想讲出来给他听,末了,她问宋寒:“你看,我是不是缺根弦?我原本就是这么个不识抬举的人啊。”   宋寒茫茫然,抿着薄唇朝她点点头。他似乎知晓了挚友因何而爱,恐怕就是因为这份难得的通透和坦率,和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决绝,才让他宁可不去追逐,心也要倾慕着。一时尴尬,恰巧他来时嘱咐偶遇的小员工买的咖啡送了回来,“请你喝,嗯,有事尽管找我,不用不好意思开口。”   买的两份中号拿铁都留下了,宋寒急慌慌的走了,明媚一杯拿来喝,一杯用来暖手,要他承认自己多管闲事还管错了地方是不太可能的,不过以后他再来为好兄弟打抱不平是一定不可能的了。    ☆、第四十六章 旧事   自那日后,宋寒果真没有再来,就算时常会来现场视察一下工程进度,也像是刻意避着她似的从不照面儿。但他每次来明媚都是知道的,因为只要他一来,虽然人不出现,咖啡总是不会少。每次都是中号香草拿铁,运营的小员工给送来,唯独一次送来了一份摩卡,不多一会儿送咖啡的姑娘又颠颠儿的买了份中号香草拿铁来,自掏腰包,原来是买错了。害的沈明媚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又是道谢又是安慰的强把钱付了。   是不是之前自己话说的太不留情面了?她反省了半分钟,还真是独特的趣味,送饮料都这么执着。明媚倚着玻璃门干了最后一口咖啡,感叹。开荒的保洁师傅们把所有的玻璃隔断擦了个透亮,总算接近尾声了,纸杯不偏不倚的投射进垃圾箱,她看着透明玻璃里反射出自己的样子,做了个笑脸,觉得这个笑法始终是有些怪异,是更加灿烂的笑了一下。   “有什么喜事儿啊沈姑娘?”保洁队长老远的拿了水桶过来。   “苦中作乐,苦中作乐。”她尴尬的嘿嘿两声,犯傻被逮了个正着。   之前从不觉得工作难做,即便上头那么多难伺候的菩萨,明媚也从没动过辞职的念头。眼见着这些工程要收尾了,她也该回到办公室正常的岗位,却突然冒出了那么一丁点儿辞职的想法。宋寒虽没说什么,不过其中要义她还是深刻领会了的,放在古代,她大概就是那种虽然没犯什么罪,依旧是忠臣眼中让皇帝不能好好理朝政,且没心思纳妃传宗接代的狐狸~精... ...介于此,一向心大的明媚突然犯怯了,这以后办公室还怎么呆的下去呢?   亏得她还不算冲动,一想到房租还是从长计议了,刚换了两居室的房子不久,交通费和住宿开支占了大半的薪水,生活愈加难糊弄了,偏偏沈锡近来放假还不怎么爱回家,一个人住倍显空旷,这让明媚更加肉疼。她也只能当沈锡是略有些叛逆,过些日子总还是要回她这里来住,房子自然也就没白租了。谁不是在快要长大还没长大的那个坎儿上,拼命的揪住青春末期的尾巴不肯撒手呢?   辞职的事儿还没拎清楚,没想到先被一直有意在避着的boss拎了去。   发薪日刚过,一月里最富足的时候,心情像天气一样晴好,付新雅约着一块儿买裙子,明媚起初是不情愿的,裙子那种东西,于她就是个多余的物件,她这种赶起路来两脚生风的性子,要是弄一裙子搁身上,还不都得叫人给看光了,要是非得穿,她八成是要并着腿按着裙摆小碎步走一路的,那显然还不如披上个麻袋实用的多,至少挤得了地铁,赶得上公车。拒绝的功夫偏偏想起沈锡前阵子才调侃过她的话,斟酌着还是答应去了。   那个审美基本能够代表广大育龄男青年,长相愈发妖孽的青少年雄性如是说:“姐,你最近,越来越不像我姐了。”   明媚:“那我像啥?”   青少年雄性:“像... ...呃... ...不知道谁家的老妈子。”   明媚(经过漫长反射弧之后的咬牙切齿):“... ...小兔崽子!”   明媚自认为是个各方面比较念旧的人,比如衣服,大多以经典款为主,她有穿了三年的运动鞋,五年的衬衫,和八年的风衣,但这丝毫不会影响她耳根子软的毛病以及付新雅对购物的狂热,有一种买衣服叫你闺蜜觉得你应该买衣服。于是不知不觉,她手里已经多了两条裙子的袋子,一双高跟鞋的袋子,一只小皮包的袋子... ...然后,新小区的物业恰逢其时的打电话来通知本月缴纳物业费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远不止五雷轰顶那么简单,钱花了个溜干净儿,这事儿已经不是吃一个月挂面能解决的了,若不是来往行人侧目,她早就跪地不起仰天长啸了。   直到逛到天黑,她还始终感觉,自己的膝盖跪在自己的玻璃心碎成的玻璃碴上从没起来过。Boss的来电却诡异的响起来,明媚几乎是提溜着自己立马儿立正站好接听的,若不是有什么重要事,以李boss变态的原则性,是一定不会在工作以外的时间给下属致电的,况且还是女下属。   “你明天的时间空出来,我从财务部借调了你,出席一个活动。”boss的声音隔着电磁波都能听的人心里敲鼓。   “哦... ...什么活动?”   “投资方的酒会。”   “那么,我以什么身份出席呢?”   “当然是女伴。”   “我可以选择把这个美差让给其他同事吗?”   “哦,恐怕不行,按说出席者均携女伴,我也该带一位女士的,不过露露不在国内,礼服是按照她的尺寸买的,公司上下身形相近的我只知道你了。”   “等等李总,那个运营部啊,有个叫李美君的,应该也差不多... ...”boss的理由说的都对又好像哪里不对,这不应该是件棘手的事么?怎么听上去他并没有很着急的样子,反而,貌似有那么一点儿愉悦... ...总之,不去就对了,这要是风头一出,传回办公室那帮八卦的碎嘴里,立马是要上风口浪尖尖的。   “李美君... ...是谁... ...”   “... ...”内心一万个老娘就是不去。   “付你五倍日薪。”   “OK,我在商业路口的咖啡馆,你找人把礼服送来,明早我直接到约定地点和你汇合。”明媚不禁佩服自己狗腿子的天赋异禀,一句话答应下来逻辑通顺极其流畅,还能在付新雅鄙夷的眼神里镇定自若。   Boss的效率是极高的,她们的咖啡刚上来,行政部的小林就捧着扎蕾丝带子的纸盒送货上门了,直直看的付新雅连呼三声灰姑娘。   那礼服是华丽了些,石榴色滑料子的修身抹胸长裙,看的出备礼服的人诚意满满细心的很,连项链都配好了不说,还特意准备了未开封的胸贴,防走光小裤裤,甚至给高跟鞋配备了防磨后跟贴,其专业程度令人惊叹。要说她现在唯一犯愁的,莫过于明早如何穿着这么件儿锦衣华服出门去... ...那场面绝不亚于穿汉服,穿旗装在商业街上溜达。   事实证明,她的顾虑完全都是多虑。   本想着自己那个手残的妆容,肯定搭配不好这样款式的礼服,于是她早早便起了打算找个美容会所化个妆面,而且早出行人少,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没想到boss比她还要早,没等出门,便张罗着来接上她直接过去,想来应该是看惯了她清汤挂面的模样,知道就搞不定这种场合的装扮,为了不让公司的形象颜面扫地,索性提早来验收成果,好早做补救的。   她草草报了新家的地址,磨蹭了一会儿,在礼服外围了个披肩咬咬牙便下了楼。和李浩森相处的这么长一段时间,虽然一直保有距离,但还是了解到他的一些值得一提的好习惯。他的绅士风度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但不似英伦的温文尔雅,更加入了独属于北方男子的粗犷硬气,尤其,从不会让女士久等。   果然,才走出小区,就看见一辆黑豹子一样显眼的跑车稳稳当当的停在门口,李浩森就站在那,拎着豆浆油条,竟毫无违和感,随着他喘气鼻孔还冒着哈气。明媚紧了紧披肩,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歪歪扭扭的跑过去,那一刻她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即使做不成朋友,这么样一个男人曾经对自己表示过喜欢,实在让她有些飘飘然。他似乎一直是这般自我,自我的有些深刻。他似乎没有过青葱少年时,从来都如此的沧桑老成,当然偶尔也是故作老成。想不通的是,这么特别的一个人,对她这么个平凡人来什么劲儿呢... ...   “上车!”他招呼她,空出一只手开车门,待她钻进去,把吃的也塞进她怀里,利落的甩上车门,顺另一侧缩着脖子也钻进车里,早晨还真有点凉,他依旧只穿了单薄西装,很快只剩了一件单薄衬衫在身上。   “你盖着腿吧,车子热上来还要一会儿。”他脱了外套递过去,手不经意顿了一顿,目光却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停了好久。   “我要是给你吃上油怎么办?”明媚推辞,戴着戒指的那只手食指和拇指捏着半根油条,其余手指翘起来,那些细细碎碎的钻石格外晃眼。   李浩森已经正过脸去发动车子,半天才若无其事的说了两个字:“没事。”   明媚也就坦然接过来抖了抖铺在腿上,吃的愈加小心。   “先带你去化妆。”   “这么隆重?”   “嗯,要去B市,你竟然没有带便装,别担心,到了我安排人去办。”   “... ...!”一口油条也在嗓子眼,B市?什么叫竟然没有带便装,您也没说去那么远好么... ...还猜到了她下意识想拒绝的理由,直接堵了她的借口。奸商,绝对的奸商... ...明媚放下油条,再也吃不下了,今天她注定要华丽丽的登场了,B市,没错,不正是海洋的城市。   海洋的城市。   海洋躁的很,精致的礼服外套摔在地上,埋头在沙发上抽着一支烟。他极少失控,与人对峙,若一方先自乱心神,那么就已经成败局。父亲命他出席年氏的酒会,竟有意要挟,为了攀住这根高枝儿,他那年事已高的父亲也算是不择手段了。他倒是能够理解,项家的产业在业界虽有些名气,然而在年氏底下却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分支,父亲上蹿下跳急了些也能说得过去,可到头来谁又能理解他呢?他不过是想安静的谈个恋爱。而心底里真正让他悲凉的却是,自己同母亲一样,最终成了父亲勇攀高峰的一块高一点的垫脚石罢了。   “非得这样做么?”他问,万分疲惫,已无心再战。   “当然,不然你以为你那个酸不拉几的电影,年氏不再扔钱进去,还会有人看得到么?还是说你以为我没有本事,叫那姑娘失去现在的一切?”父亲说的不急不缓,婉转悠长,一句伤人绝狠的话像讲童话故事一般婉婉道出。   这正是令海洋最厌恶之处,你已溃不成军,敌人却居高临下笑意盈盈的喝着茶看你溃败。他知道父亲是玩弄舆论的高手,说到的定能做到,手段么,他这个做儿子的早就领教过了,玩弄于鼓掌之间还要颠一颠让你随时知道担忧恐惧,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也是狠厉之处。“您的成就必须以牺牲别人的幸福为基础吗?我为生在这样的家感到羞耻。”他已然无力抵抗,痛斥也是徒劳罢了。   “你别忘了,你现在的成就也是这样的家庭给予你的。”   海洋竟无言以对,父亲总能轻描淡写的瓦解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努力。   “除了你自己,你还爱过谁么?”他熄灭了烟头,颓然的靠在沙发靠背上,目光灼灼的望着那个给过他一部分生命却越来越陌生的男人。   “呵... ...”出乎意料的,项父竟轻笑了一声,眼神悠远起来,那里面装着岁月,像是嘲笑儿子的幼稚,更像是在嘲笑曾经癫狂稚嫩的自己。“她能给你什么!我的儿子。像你妈一样?用感情牵绊住你?”   “她能给我灵感和激情!”这一题海洋答得格外认真。   “虚无缥缈!那都是稍纵即逝的东西。”   “项总,项先生。”这两个称呼叫出来,海洋变得隐忍,终究还是下定决心般的与之对视,缓缓开口:“你口中那个徒有其名的女画家,早在你还一穷二白的时候,就已经成名了。只不过顾念你傲气多心,她放弃了当时获奖后出国学习的机会,还把自己的成名作给卖了,钱都拿给你创业。她是自己退了赛的,把第一名让给了第二名,她放弃了大好前程,却换来你大半生的讽刺。你真以为,当时我那双穷教书的外公外婆能拿出那么多钱来,还无条件的给了你?他们早都已经不认我妈了。”   看着父亲总算晃了一晃的身影,海洋心里竟产生了一瞬扭曲的快~感,这些年的这些事,他是在母亲跟前发了誓答应烂在肚子里的,却不想今天变成了对战父亲的筹码。原来在骨子里,他还是有一点像项家人的,比如伤害人这方面的天赋。   “什么也别说了,我去。”他眼看着父亲的嘴唇动了动,偏偏赶在他开口前堵住了他所有已经到嘴边的辩解,头也不回的把那个装在精美西装套子里的老人留在身后。   诺大的客厅只剩一个人,瞬间苍老下来的项家父亲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来。当年的事他不是没有过猜测,只不过当时太想熬出头的他,急功近利,更善于自欺欺人罢了。这些年他一直伤害着别人,维护着自己,不正是害怕有一天,他所不能面对的真相就这么赤~裸裸的来到面前,杀他个措手不及?“明澜... ...”他低喃着这个不知多少年再没叫过的名字,想着那年她风华正茂,他上门求亲,那对儿前岳父母把他轰出门时讲过的话,自言自语:“没想到,最后在气度上还是输给了你。我这个乡野的穷小子,终究是配不上你这书本网的千金的。”    ☆、第四十七章 上流社会   李浩森去服务区用洗手间,明媚一个人在车里闷得慌,索性提了裙摆出来透风。想着若是能得空闲,还能给某人一个惊喜,这样一想,这也还算是份美差了。只是扑空了就遗憾了,遂拿出电话,先试探一二。   “嗨。”她与海洋通电话从来不用“喂”开头。   “嗨。”海洋自然也用同样的回她。   “声音怎么这样?”听着那端没精打采的回应,明媚问,用手挡着话筒旁呼呼的风声。   “没什么,有点想你。”海洋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听上去正常一些。他正在B市的家里,窝在床上抽烟,烟灰落了一床,他急忙起来掸到地上,发现皮鞋都忘了脱,床单蹭了一大块的灰,于是夹着电话扯了床单,才重新窝回原来的位置,他知道再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有人来接他到那声色犬马的去处。   “唔... ...我也是,在忙什么?”听他那边沙沙作响,明媚随口问了一句,虽然还有几百公里,可一想着离心上人越来越近,心思甘甜,竟没察觉自己已在不由自主的咬着小拇指。   海洋掐了烟头,横躺在床上仰望着外面的白云蓝天,那端她软绵绵的说她也是,他不得不抛开烦心事专心的逗着她说话:“床单脏了,我拿去换了。其实... ...对你真的很亏欠,很多事情都不是电话可以解决的,比如... ...你懂的。”   “流氓啊你!”明媚压低嗓音,什么床单,什么电话不能解决,不用看就知道,自己已经被自己的奇妙联想搞得脸红了。不禁暗自感慨,当真是到年龄了,思想远比行为诚实。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一阵压抑的笑,“你想什么呢,我说不能陪你吃饭,你一定又不好好吃饭了,你千万不能再瘦了。”   “你怎么变这么讨厌了,我不和你说了!”知道他换床单一定是在家,目的达成,迅速收了线。   海洋看着回归主界面的屏幕,脸上还保持着刚才的微笑,有九成的把握,父亲以后不会再逼迫他,而这一次就当做一个完美的落幕罢。他深吸一口气,最后一次,明媚,这是最后一次,我便痛快的和你永远在一起。   李浩森远远的拎了一袋子吃的喝的回来,怪不得去了那么久,明媚踩着细高的鞋跟,在停车坪上扭扭哒哒的跑回车里。   “怎么了?”被上了个厕所回来的老板盯着看了好几眼,看的她直发毛。   李浩森的手明明已经快要触碰到她的脸,却突然来了个转弯,扭了后视镜给她看。“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你怎么搞的。”   原来口红不知道什么时候蹭的花了,她用小指重新涂匀,抱歉的调回后视镜,不料却被丢过来一沓打印纸。   “上面的人好好背一背,到时候别出丑。”李浩森凉凉的交代,发动车子缓缓上道。   明媚一个一个的人物介绍看过去,不乏业界精英,商业巨头,随便拿一个出来,那都是能撑起杂志主版的。名媛闺秀就更是精彩了,不知这分类是谁做的,竟连每个人的独特喜好都做了标注,比如这个袁氏企业的老板娘袁太太,左脸长了颗媒婆痣,碍于风水大师说,动了这痣便动了财,才一直不顾美观的留到现在,只是和她聊天时千万不能盯着看,否则会当场被翻白眼挖苦到很惨。还有那个时光连锁餐厅家的侄女,今年刚接手做少东家,格外喜欢和人讨论口红的颜色,想拉关系多备几只口红就好了... ...难不成李浩森最近聘着了个得力的助手,这做事风格显然和为自己准备衣裙的那位是同一人之手。看破不说破,她掩嘴轻笑,突然看到了个名字,年氏底下的,眼熟的很,这个癖好倒是怪异,年小姐跟前千万不要多看年先生一眼,不然那飞来横醋能酸到毁容。这倒是新奇,不是叔侄关系么?好奇归好奇,但已然记不得到底是如何个眼熟法。   抵达B市已是夜色朦胧时,在三环的一路红里龟速移动时,明媚还相当心宽的小憩了一会儿,再睁眼,已经是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了。   “走了。”他一把抽出名册,拍拍明媚旁边的皮座椅靠背。   “等等,让我在看两眼!”明媚欲夺回,却不料boss已经绕到车子这边来打开门迎她下来。自打出生以来也没受到过这般绅士礼遇,明媚不禁一时受宠若惊,意外的有些不好意思,戏要开始了,这果真成了灰姑娘呢。   李浩森把车钥匙交给门童,钥匙外裹着不菲的小费,将明媚的手虚放在臂弯内,理好衣领携她进场。忽而俯首贴近她耳畔,轻声道:“那册子就是给你看着打发时间的,不用在意。”   碍于两侧均是身份特殊的贵宾,打打闹闹这样亲近的事,又实在不好发生在他两人现在这种关系上,明媚忍之又忍,才没有在他肋侧拧上一个弧。   虽说那名册是看着玩的,她也像模像样的记了个大概,如今进场一瞧,数据还真是准确。果然有个长痣的太太和热衷唇色的年轻女孩,只是没见着那位喜欢粘着叔叔的小姐,有些遗憾,本来对他们的关系还是心存八卦的。   明媚一向是不好是非的,虽然这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她已对这上流社会的一屋子了然于胸,却终究不喜欢同那些性格有着偏好的大人物们交际。原本,她也并不善交际。僵着一张笑脸,陪着打了一圈的招呼,总算完成了陪衬花瓶的角色,索性一个人端了蛋糕寻了根罗马柱,躲在后面填肚子。   突然,场内一片哗然后异常的安静,李浩森不知何时幽灵一般的出现在身后,定定的看着她前面的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如此,之所以没看见那对儿奇特的叔侄组合,原来人家才是这场酒会的主角,那年氏总裁年轻有为,举手投足间气场非凡,他那个传说中的小侄女今晚也装扮得格外清丽可人,乖巧的跟在叔叔后面缓缓走下旋转楼梯。再后面,年小姐身后跟着的,在那楼梯的阴影里走出来的人,却是她心心念念奔着来的,海洋。   李浩森眯了眯眼,捏着高脚杯的手紧了几分,他没认错,那应该就是来找过她的男友。他看向身边的女人,脸上一时间变幻莫测。   明媚只觉得心脏自从看见他那一眼便骤停,瞬间的功夫四肢已然冰冷。怪不得觉得那名字眼熟,不正是第一次在公司楼下,LED放着的新闻里出现的名字... ...只不过自那次看过之后,李浩森便已经勒令将全部媒体内容换成了经济新闻,尽管很多女会员投诉不满,boss却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那些乌烟瘴气的我早就看够了。”   “你... ...男朋友?”李浩森面色无改,众人都已簇拥上去寒暄,他却留在原地,不知不觉从身后挪到她身前,把她和下来的人隔开了一个空间。   明媚许久未答,她感谢身边的男人在如此不幸的关头,没有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不管,让她不至于发了疯,不然恐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闹出更加不幸的局面。直到会场内重归热闹,才轻笑一声,说:“的确很像,不过不是。我男朋友要是有他那么帅,那么多金,我早就倒贴着嫁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曾说,上流社会里才有真正的下流, 作者偏偏觉得,下流无处不在。 ☆、第四十八章 她说分开   海洋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出现在酒会上,还以为她依旧远在千里,在那个有着他们的家,他们的未来的城市重复着朝九晚五。所以起初他是以为自己看错了的,第二眼,终究认命的闭了闭眼,眉心微蹙,抿着嘴唇,更像是在用一种苦笑望着她。   明媚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她希望他做点什么,又害怕他会做什么。他似乎想要走过来,却被一个中年男子绊住说话,他虽侧立,脚尖却还是朝着她的方向,像是随时都会朝她而来那般。   幸而不用对峙着,光是看着他的鞋尖,她就先怯了,转眼看向自己的鞋尖,理石地面真是太过光滑,才只是退了这么两小步,竟有些站不住,险些跌倒。   李浩森就在一旁,她的礼服是露了一小片背部和肩膀的款式,他又不好直接接触她的皮肤,碍于一只手有酒杯,遂眼疾手快的伸了另一只胳膊给她扶着,转眼的功夫,那中年男子同海洋说完了话,竟大步直奔他二人而来。   “项总你好。”   “李总,年轻有为。”   明媚见两人寒暄着,恰到好处的热络,不动声色的松开手。只是那被称作项总的,余光一直没离开自己的脸。难道,他认得自己... ...他竟然是那个人的爸爸么?   李浩森显然也察觉了那道视线,介绍:“沈小姐是我的秘书,也是我今晚的女伴。”转头声音轻了半分,对明媚说:“这位就是我们俱乐部的投资方,项先生。”他看了眼他的秘书小姐在他袖子上攥出的褶皱,不在意的将那只手□□兜里。   那男人点点头,含笑。   那笑令人极不舒服,仿佛淋雨后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那样难受,让人凉到骨头里。明媚借着放碟子为由,匆忙的逃开了他的打量。   她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么,可要说个究竟,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人当真就是给自己打过电话的项家父亲么?若是真的,那海洋又是怎么回事,今晚他携着那位小姐,伴着自己的家人,该是没想到这副其乐融融的戏码会被自己看去吧。那李浩森呢?他是否又知晓她和项家那两位的关系,执意要带上自己不远千里来到这,是他的意思,还是那位金主的交代... ...   一切都曾那么值得信任,一切到如今都不得不怀疑。   头顶的水晶吊灯坠着水晶球,每一个切面都努力的折射着光辉。流光溢彩,看在眼里,却只剩荒唐。   死个明白一向是明媚处理所有事务的原则。   当她捏着一只浑圆硕大的高脚杯走向海洋,看到那位谈笑风生的项总不自觉睁大一圈眼眶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又明白了些什么。至少在这个局面的问题上,这位项总的身份是确定了的。   海洋已经眯起眼,明媚来势汹汹,他以为必然要被泼酒水了。   “我不会泼你。”明媚淡淡道,如此可悲,她对他的熟悉已经到了一言一行皆知心思的地步。碰了下杯子,透明的红色液体随之震荡,杯壁发出空灵的一声。   “我不解释。”海洋这一刻说出口的话是没有底气的,他曾一度以为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是不会存在误会的,现在看来他忽略了,再聪明,她也是个女人。   他们谁都没有错,可这错误就是发生了,就因为看上去是他的错,所以他乐意为之买单,唯独希望懂他的人能够谅解。事与愿违,那懂他的人似乎并不打算给予体谅。   明媚深吸一口气,又缓缓撒出,她酒量尚可,说出的话却是醉了的语气。   “其实我就是过来和你碰下杯子的。”带着她标志性的傻笑。   “别人的世界可以有再三,我的世界里再一再二就结束了,眼里揉进沙子,你不疼吗?”她还是傻笑,笑里有了些哭腔。   “海洋啊,有些事情,已经像勿忘国耻一样刻在心上了,我的心那么愚笨,怎么懂得区别对待?”她皱眉,终究是把眼泪忍了回去。   “你的人生都是想要对你负责的人,而我的人生,尽是争先恐后推卸责任的人,原本,我们便不合适。”她的酒喝完了,从侍者的托盘里又取了一杯别样的,拦也拦不住。   她叹息,下结论,虽百般不愿。“美好的过去不会抹灭,然而我们需要更理智一些,分开,的确是会难过一阵子的。”   她说分开。绝情的很。   说罢将酒杯搁向他手边的餐台,戒指褪下,沉到甘甜的淡黄色酒水里。铂金指环在高脚杯瞬间下沉,带出一串微小的气泡,触底,只随着水波微弱的扇动了一下,便沉寂。   “你不信我,只信你看到的?”海洋几乎是抄起那只沉着戒指的酒杯,从牙缝里蹦出的几个字,不等她回答,穿过人群,独自往厅外去了。边走边后悔,是不是一直以来她的懂事,让自己养成了自以为是的毛病?不然看到她的怀疑和伤心,怎么会跟着一起疼到无法自控呢。   “怎么做错的不是我,反倒你先生气了... ...”,人已走远,明媚嘟囔着,瘪着嘴委屈到不行。   李浩森在仍在不远处,被业界同行缠着说话,却时不时的看一眼她那边,今晚这情形他也看出些端倪,不知是不是自己误打误撞闯了祸,惦记非常。音乐掺着人声,四处有些嘈杂,他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刚还好端端的一个人,垂着头耸着肩膀,待转过身来,却已是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只不过,那精致的妆容下,伪装几近破碎。   “走了。”李浩森大步过去,霸道的揽住她的肩膀,她的笑本该是和她的名字一样的,明媚。可现在她笑的一点也不好看。   “去哪里呀?还没结束呐!”明媚挣了一下,没挣开,又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得被他固定在手臂里。   “离开这,我们不待了。”   “哦... ...”想着应该也是事情办成了,明媚也不再多问,直至步行到酒店后花园的游泳池,才问他:“投资的事,稳妥了吗?”   李浩森挑起一边的眉毛,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摸出兜里的半盒烟,点着立马吸了一大口,“今天的事我并不知情。”   “嗯。”   她的回答倒显得漫不经心,是整件事情对她来说根本就无所谓,还是他是否知情无所谓呢?这些他无从分辨。“我都做好了出来被你撕咬的准备了,你看,我太害怕了,所以抽了支烟。”   他凹着脸吸烟的样子活脱脱一副浪子模样,往垃圾箱的烟灰槽里掸了掸烟灰,明媚趁机夺过来,刚送到嘴边,就被夺了回去,按到烟灰槽里熄灭了,紧接着头顶被揉了揉,肩膀被安慰性的拍了两巴掌,力气大的她堪堪往前上了两步。   于是,终于恼了。   看着她的拳头锤在自己的胸膛上,咚咚作响,真是发起火来也没个女孩子样。他终是叹了口气,“差不多行了啊,还真下得去手,你把我打死了回头谁发工资?”这么一说,拳头还真停下了,除了末了不甘心,又补上的两拳,其余的拳头姿势满分,招招狠毒,真的要打出内伤了。见她发丝凌乱,又是一副垂头丧气的鹌鹑样,遂提她起来,原来,唉,那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无辜的看着某一处,又要哭了吗?   “原先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我那区域总监个个儿的销售名嘴,你一个力战群雄,都被你摆平了,怎么总在小事上过不去?”李浩森提溜着她问。   经他这么一逗,眼睛总算找到了焦点,明媚揉揉模糊的眼眶,下一秒,已经变得云淡风轻起来。“我又不缺心眼儿,拿什么和大财团的千金比。之前的种种,我也就是个跑龙套的,比起其他群众演员,演的华丽些罢了。”她对着路灯淡然的补妆,重新换上不屑一顾的神情,奈何挡不住突如其来淌下的两行清泪,收起粉扑用纸巾小心的吸干。已经很惨了,不总能因为脱了妆而变得更加可悲。   “就这么断了吧,那个拍电影的有什么好的。”月光在水里投下一个朦胧的影子,李浩森看那影子随着水面晃动,他等她的回答等到心发慌。   “哪里是想断就能断的呢?我的心啊,就像一辆重型车,急转弯是会侧翻的,车毁人亡。可到头来,我迷恋着的,只是最初那个画画的罢了。”   李浩森终究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话说到这份上,自始至终,在她心上没能留出一丝余地。    ☆、第四十九章 维护   在B市留宿一晚,时节正迈向盛夏,清晨日光已经足够刺眼。明媚醒来时,便装已经在床头摆好,她并不惊讶,洗漱好了换上,又将礼服和所有配饰分门别类整理过,回去是要还给李浩森的,就算他拿了也不能再给别人,留在自己这里总是有些不合适。出了卧房,李浩森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声不响的等在她套间的会客厅了,她也不惊讶,只是重新见到他的脸,突然回想起昨晚的种种,不免觉得日光也有些灰暗了。   见她醒了,李浩森放下手里的报纸,召了侍者推着早餐车上来。   顶级酒店的早餐卖相甚是豪华,明媚碍于心事,吃的兴致缺缺,插着半根香肠咬了半天,也没吃下去多少。李浩森倒是食欲不错的样子,还找了个单口相声来听,美其名曰:“听觉和味蕾的双重享受。”   “食不言,寝不语。”明媚吞了一口粥,口齿不清的说。   “是他在语,我又没语。”   明媚也没抱多大希望他能让自己安静的吃个饭,想点事情。听了他的道理,愈加认命的埋头快吃。他却关了相声,对她说:“我从来不能专一的只干一件事,那样实在浪费时间。除了... ...”   李浩森没有说下去,怎么说?除了什么?除了耐心的等你看到我?除了努力的和你维持良好关系?恐怕哪一种,她都不会接受,怎样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   明媚笑而不语,往他的盘子里添了只煎蛋。事到如今,再看什么都淡了,连他未说出口的话,都懒得猜了。   归途车速格外的快,明媚除了紧握着安全带,大气也不敢出,小半天的车程,再回到生活了近六年的城市,却是恍如隔世。   李浩森只送人到楼下,连句按时上班都没有交代,便匆匆开走了。明媚倒是没有多想,他们之间,就这么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磨合着,仿佛一直在试图寻找一种合适的关系。   望着绝尘而去的车,明媚莞尔,抬头望见自家窗子竟亮着盏橘黄小灯——沈锡那小子,浪子回家了?   “呦,知道姐姐我今天回来,躲在屋子里当惊喜呐!”   没有动静。   “小子?”   没有动静。   “沈小锡?”   还是没有动静。   “沈锡!我连名带姓叫你的时候,就给我麻溜儿的滚出来!”   居然还是没有动静!   正常情况下,明媚的原则是不会私自进到弟弟的房间里,为的就是给这个青春晚期的叛逆孩子留下尊重的空间。   今天,显然属于特殊情况了。   果然,怪不得喊那么大声都没有听见,那小子脑袋正埋在枕头里,耳朵堵着耳麦,声音震天响,隔着耳机都听得见。不妙的是,单人床附近的地板上,除了散落的CD和杂志,还有无数的纸巾团团... ...   明媚看着团在被子里的小伙子,又对着那些纸巾团沉思了片刻,终于决定用脚尖挑起被子的一角,探过头顺着缝隙扫了一眼... ...天!她这个妖孽的弟弟,居然在哭啊... ...   “你个窝囊的啊... ...”明媚二话不说把人从床上拎出来。   哭过之后的少年更加人间绝色,沈锡自然不愿自己如此丢脸的一面被亲人看到,反抗的像只愤怒的小兽,终究还是抵不过汉子一样的姐姐,“你干什么啦!”不耐的把被子抡到一边。   “哎,沈锡,咱们家是不是把咱俩生反了,我原先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娘们儿的一面?”   “你才娘们儿,你们全家都娘们儿!”   “唔... ...你说的对。”明媚抱着肩膀,对他的说法很是肯定。   沈锡气急败坏,哐啷一声打开窗子趴到窗台上不理人,半天才嘟囔了一句:“女孩子什么的都太讨厌了。”   明媚顿时来了兴致,过去勾住弟弟的肩膀,捏住他的下巴把那张长得风生水起的脸掰向自己,“我要是没听错,你不会是在为情所困吧!”   果不其然,沈锡挣脱了她的魔爪,别扭的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明媚顺手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点上。说来也怪,起初她是不会吸烟的,非想着抽一根的时候,也不过是吸在口腔里再吐出去,因为手里想有个摆弄的罢了。最近竟无师自通,还勾出来点瘾。沈锡忧伤起来不要命,也想来一支,却被姐姐一扬手恐吓住了。“你未成年,少打主意。”   “谁说的,我马上就成年了,睡了都能怀孕了。”沈锡辩驳。   明媚夹着烟的手顿时停住,瞅了瞅地上的纸团大军,又瞅了瞅眼前这个半大小子,狠狠的一巴掌对着后脑勺招呼过去,“你小子要是敢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我可管不了你!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沈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张俊脸顿时通红,连忙的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我擤鼻涕用的!”   再三确认过自家弟弟没有对别人家姑娘做出越线行为,明媚夹着烟的手指按了按眉心,讲起话来越来越像个长辈,喜欢语重心长:“小锡,你像爸,是个情种。但是别学爸,也别学我。”   “你和准姐夫... ...”沈锡因为姐姐突如其来的沧桑感莫名的瘆得慌,又因为实在害怕她的拳头不敢多嘴。   “你给我好好学习!别再让我操心了,因为你们一个个的,最近都老了好几岁... ...”姐弟俩如此深刻的谈心,倒还是头一次,只不过,成年人之间的感情,她又哪里有法子说清楚呢?   公司有规定,出差回来是有半天假期的。明媚不清楚自己算不算是出差了,本着从不占便宜的原则,还是一早便赶去办公室报了到。前前后后正常工作耽误了快小半个月,如果不是赶着回来把礼服和项链那些琐碎还了,她就直接到门店报道了。大boss的办公室空无一人,正装随意的在沙发扶手上搭着,她过去把装着衣服的口袋放在他的衣服旁边,悄悄的退了出去。   赶到启明广场已经快中午了,天气愈发不可理喻起来,清早还凉爽的气温,到中午竟走了满身的汗。才穿过水吧区,发现那里竟有客人打了起来,还是... ...外国友人!一个体态过于丰满,看不出什么国籍的中年女人,正激动万分的表达着她的诉求,加上歪果仁一向喜爱在讲话时加上夸张的手舞足蹈,运营的小员工全部跑去拉架了。明媚拨开人群,在周围的议论声和那女人狂躁的语速中弄清楚了个大概。   原来,是因为俱乐部没有将冷气开到她指定的温度,让她在运动过程中流汗过度,身心不适,反复交涉无果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要她看,恐怕心不适远大于身不适吧,运动哪有不流汗的,再说这空调也不能乱开,室内外温差太大,对身体只有弊没有利。其他放下器材来看热闹的会员也纷纷表示室温刚好,如果再调就偏低了。   明媚拄着手臂摸下巴,管理层最近应该都去支援西辽路店的开业筹备了,范子珊对员工的培训可见也是很到位,马上来了个端着水的女孩子以休息为名想“请”闹事的会员到洽谈间,毕竟唯恐天下不乱的太多,这事太激烈,持久战对俱乐部影响不好。这么一来,必然一会儿会来个负责人解决这件事,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   正想着,李浩森竟从浴区走了出来,原来他不在办公室跑来这锻炼了。看的出是匆忙的去换了衣服,头发还没干。不会... ...那个倒霉的负责人让他赶上了吧... ...   明媚不由自主的上前两步,李浩森也看到她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再上前。那个运营员工应该是外语不太好,绊绊磕磕的说了半天,哪知道把人家说的好像更生气了,一扬手——明媚一个箭步冲过去,堪堪挡住了朝boss的脸飞过去的杯子,“靠!”她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收回刚才夸赞范子珊培训到位的话,如果这杯水她没挡下来,boss八成要破相了。如果这杯水不是全洒在她胳膊上,而是被那外国女人一口气喝了下去,非得在我们俱乐部被烫个好歹,岂不是真的成了外交事故?   哪里有给顾客倒满满的开水的!   不用看也知道李浩森的脸现在一定很难看,明媚忍着小臂已经说不上来是怎样的刺痛,把之前端水的小员工拉到身后,那女人见有人受伤,也不好继续咆哮,但依然很生气的样子,丰满的胸围都跟着一起煽动着。明媚自认为口语还过得去,只不过许久未用,脑子里正迅速的拼字组词,想着怎么迅速的化解掉这个局面。   李浩森却在身后一把将她护在怀里,一只手拖着她烫伤的手臂,标准的英文命令:“折算时间,给她退款,在系统里加入黑名单。”What?这是集团终身不再给她开卡的意思啊... ...李浩森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现在业内竞争多么激烈,落人话柄必定死无全尸……显然这话是说给那会员听的,一句话多半不是常用词,旁边的员工听的云里雾里,碍于boss的脸阴沉的吓人,没有人敢上来问究竟决定怎么处理了。明媚小声翻译,“折算时间,退款。”想了想后半句还是没有说,做人要留有余地嘛。   “还有加入黑名单。”李浩森转过头又对那外国会员强调:“希望你短期内不要离境,我们有追究你故意伤人的打算。”   边上听懂了的不禁一片哗然,员工们已经训练有素的去和看热闹录视频的会员们协调删除事宜,明媚再不敢多嘴,明显她越维护,这火烧的就越旺... ...无论他在朋友的立场,还是上司的角度,她从未见过他发脾气,那是李浩森啊,从来都是那样绅士,顶多算是个儒雅的痞子,竟不知道,原来他发起火来,是这么的高效,且具有超常的杀伤力。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海洋,男主是海洋,男主是海洋... ... 本着还原真实的原则,作者不能扭曲事实,奈何boss的戏份原本就是很多。 感谢一直以来深知我心的小伙伴,错误已经更正。 ☆、第五十章 各自为营   在李浩森的威逼利诱下,明媚那一截烫伤的胳膊被包扎的像只小肘子,虽说是一整杯热水实打实的泼上了,也不过就是红了一片而已,如今谁见她都以为是胳膊断了,实在是小题大做了些。   那闹事的会员自知伤到了人,消消停停的拿了退卡的钱,有些狼狈的走了。可接下来的几天,舆论却意外的热闹起来。   当地媒体本着外交无小事的原则,发声普遍具有偏袒性,然而全民健身却是国家大力扶持的项目,最终事态不仅没有平息,反而越炒越凶,很多健身工作者和运动爱好者参与其中,大有不争个说法出来誓不罢休的势头。明媚原本没觉得这里头有自己什么事儿,工作时间受伤怎么说也算工伤,自家老板护短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直到有一天路过总经办,很不地道的听了墙角,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茶水间那些碎嘴的嚼舌根她忍了,同事们对她客客气气的疏远她也忍了,居然听到李叔在总经办里问:“上次你两天没回家,也是因为这个沈姑娘?”boss倒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是因为拉投资的事,李叔必然是打心眼儿里不信的,不然也不能有下一句:“圈子小,根基再深也禁不起折腾,你看看这两年有多少同行,就因为那些个风言风语倒下的?”说了半天气也没消,扔下一句“头回听说开门做生意的把客人轰了出去,你可真光彩啊!”便气冲冲的走了,吓得她赶忙钻进隔壁项目部避风头。   明媚整个下午都是心不在焉的,李叔说了那么多,尽管大多她都是冤枉,可有一点是没错,事情已经发生,或可以不了了之,然而,即便不会发展到无可挽回,总要有人站出来担了责任,才算是了结了的。   选择相信爱情的时候,爱情靠不住;选择事业的时候,事业也靠不住了。   她思量再三,终于还是把手头的工作拉了个条目出来,一样一样做好整理,上网下载了个辞呈的模板,填好了打印出来,赶在下班前,给李浩森送了去。   李浩森像早就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似的,辞职信都没打开,就随意扔在一边去了。十指交叉支在眼前,无比认真的问她:“你不会还在为酒会那事儿怨我吧。”   明媚摇摇头,说没有。   “我要是事先知道,就是砸锅卖铁,这投资不要了,也不会硬拉着你去。而且,你也别想复杂了,那老项头愿意扔钱进来,也许是打过干预人事权的算盘,但发来邀请函的时候,也确实没交代什么。要怪,这都是我的错,我一时冲动,才有的巧合。”李浩森毫无逻辑的解释了一大段话,末了声音几不可闻的说了句,“我也就是贪着和你多呆那一会儿... ...”   明媚不自然的弯弯嘴角,他倒是说的没错,有钱人的世界,哪里用得着大动干戈挖这么大个坑,等着她这个无名小卒往里跳呢。   “浩森。”她第一次这么亲近的喊他名字,像个老友。“就让我疯狂一回吧,说恩怨可能说大了,有些缘分,早就是注定了的。而你的注定,是终究要成就一番大事。你会像我们那天酒会上看到的那些人一样,站在高处光芒闪耀。所以我信你,你没必要因为一个女人挖空心思不择手段,那位人物自然更不屑这样做。”   李浩森头疼的支着前额,这就是她给的信任,用信任断了他的后路,多聪明的女人。一把拿过她刚递上来的辞呈,直指着她抖了好几下,愣是什么也没说出来,撕了个稀巴烂。   “宋寒要走,你也要走吗?”他问,言辞无力。   “宋寒?他走去哪... ...”明媚有点懵。   “他去澳洲了,可能... ...就没打算再回来了。”那天在B市,就接到了他要走的消息,匆匆赶回来,还是没能送到他。见明媚没有说话,他自顾自的说:“是韩露露,宋寒一路追着人家,如今我这个兄弟他说扔就扔下了,可是露露,露露她压根不可能喜欢男人... ...”   这句话绝对是爆炸性新闻,就算明媚巧舌如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才想出句安慰人的话,到嘴边还说成了“你节哀... ...”曾经想过老板成天和宋寒厮混在一起,搞不好是GAY,到头来原来老板娘是LES... ...这真的要好好消化一下了。   小林在门口徘徊了好半天了,不时的看着手表,最后实在等不及,进来打破了他们的沉默。他小声提醒,急飞美国关于器械合作的洽谈会要赶不上了。李浩森看了眼时间,拿了公文包走到门口,突然把门关了起来,明媚还在不明所以,他却已经抱住了她,嘱咐,“千万等我回来,别走啊。”   拥抱来的太突然,坚硬,陌生,想都没想过。他恐怕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了,看着精瘦精瘦的,没想到那么重,仿佛真的怕一松开她就跑了一样。明媚只当他是同时失去好伙伴和未婚妻,心里必定无限凄凉,遂安慰性的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快别煽情了。”   小林又在敲门了,怕是不知道壮了多半天的胆子,才鼓起勇气坏老板的好事。李浩森松开手,把她放远一点,才开门,临走前,眼神极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人看穿似的。她深究了一下那眼神的意思,大概,那是他心里的不安吧。   待他走远,明媚听见自己喃喃出声,像是接着对他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句:“也别再可怜我了。”   积压了太多工作,直到胃里一阵猛烈的痉挛,才意识到连加班的同事都已经纷纷回了家。想着应该像每次一样,喝上几口热水也就过劲了,一手捂着胃在抽搐的部位,另一只包扎着的胳膊夹着水杯,往茶水间去。经过的部门全都黑漆漆的,只有她财务部一盏孤灯还亮着,饮水机也空了,送水师傅还没有送新的来。明媚只得顺从叫嚣着的五脏六腑,收拾了东西下班回家去。   其实其他楼层还是很多在工作着的人,比如新成立的项目二组,乘着观光梯一路向下,尽管只是一晃,清楚的看见仍在开会,组长在白板上写写画画... ...明媚放下手,胃不那么疼了,其实她还算清闲,同事友爱,老板青睐,借着职位的优势,偶尔偷个懒也没人敢说出个什么来。回来后,她以为如此脆弱感性的自己,会生不如死上一段时间,会作会闹,甚至说不好会使出跳楼上吊那一套把戏来。然后一种可能是海洋认错,用各种能让她心里舒服的方式认错,可她的心很聪明,早就知道没有任何一种认错的方式,能让她真正释然。另一种很可能就是不了了之,两个人再无只言片语,借着这个由头,他拍他的电影,从此走到天上去,她伤她的心,把这感情带到地狱... ...对她来说,无论哪一种结局,都算不上好结局。   可自从回来以后,竟意外的学会知足起来,有钱赚,有住处,吃得上饭,一切都在朝着她原本的小目标行进着,一切,都让人心生满足。感情,原本也是这场生活里的意外。原来曾经的那个自己,也那么单纯来着;原来后来的这个自己,有所依仗,有恃无恐,那么的自命不凡来着。   歌里唱,爱情就像一场重感冒。   明媚苦笑,若是感冒,这后遗症恐怕久难治愈吧。他们初见在公司楼下,恐怕只要还在这里工作,但凡能路过大厅,总免不了会想起那时,时间,天气,情景,在心里过上哪怕一边,也够要命的了。   往事硬邦邦的敲在心坎儿上,说那滋味不难受,连自己都骗不过。   LED偏偏像有感应似的,竟不再直播财经新闻,转到了那人上的谈话节目。大屏幕的比例偏长,把人像拉的很扁,他风度翩翩,随意的坐在一个红沙发上。也不知道是有多火,区区一个谈话节目,竟在国内最有名的娱乐平台上,挂起了重播。也难怪,那些标签足以把他捧上云端,最具使命感的导演,影视界的灵魂乐者,最受追捧的幕后工作者... ...像他这样外表硬朗,内心柔软,单单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坦荡凛然,举手投足间皆是与生俱来的贵气,说起话来却又不乏沧桑的故事感,这样一个男人,应该是当下女孩子们心头爱吧。   也好... ...明媚外头揉揉酸涩的眼角,咬牙自言自语:“等你大红大紫了,我就把你的画全卖了!卖个好价钱过好日子... ...”   物业安保部的经理恰巧来前厅检查换班,见她一个人仰着头盯着大屏幕,面色不太好的样子,早听说她是公司里负责检查的,虽然不懂检查什么,以为节目内容也算在检查范畴里,连忙过去连声道歉,解释说负责媒体的员工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当即呼叫对讲机,命令更换节目。   “没关系,我看一会儿,歇歇脚。”明媚摆手宽慰他,说罢,走到盆景边的长木椅上坐了下来。   看这期谈话节目的时间,应该就是她离开B市后不久的。放大了太多倍,分辨率也不够用,依然看的清他的倦容,化妆师也没能掩盖掉他眼底的青色。那曾是她的海洋啊,她早知他睡眠一向不好,如今看来,她的假装洒脱,依旧不能让他安睡。   如此,他们相识的这么多年,共度的日子没有几天,感情,说深就深,说浅也能浅。   “你应该是时下最具娱乐性的导演了,别人都是电影红,做幕后英雄,而你凭借一首为影片创作的插曲,一跃成为话题性最强,最年轻的导演,听说还有唱片公司想要签你做歌手?”主持人问。   “是的,有点哭笑不得。最初只是想把电影拍好,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感恩所有人的支持。”海洋的回答一板一眼,没有出彩之处,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说到初衷啊,我们了解到,项导过去也在很多剧组工作过,怎么会想到自己拍一部电影呢?”   “没错,我其实是摄影专业的,做的最多的是摄影助理,道具组也待过,拍电影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那就做咯。不过你们的消息不太准确,除了剧组的工作,我其实还是一个美术老师。”海洋摊摊手,和主持人说笑。   主持人翻翻台本,做出惊奇的表情,和这样赏心悦目又懂得调动氛围的男嘉宾做节目,实在轻松,遂笑道:“其实项导还可以考虑一下跨界做主持试试。”   说笑归说笑,问题还是要继续问下去,而且越发八卦起来。   “其实啊,这一行的新人都很不容易,很多人做了好多年也没有起色,但大家都说你是幸运的,第一部作品就搞定了年氏这么背景雄厚的投资方,这幸运的背后少不了年小姐的青睐吧。”   海洋垂眸,沉默片刻。半晌,挑挑眉,无可奈何的语气说:“看来大家总是格外好奇背后的故事。”   包袱被重新丢回来,主持人也不急不躁,做了个“请”的手势,鼓励他说下去。   “我想... ...”海洋停顿一下,忽然郑重的直视镜头。   忽突然好像面对面一样,明媚赶紧不自然的错开视线,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荒谬,又不是真人在对面,怕什么... ...这才重新看过去,看看他要说什么。   “我想,”他说:“和年氏千金的那些谣传,我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请大家不要再讨论这件事,对方是女孩子,对人家的名誉很不好。”说完,他转过头,面对主持人,目光坦然。   主持人干笑了两声,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认真起来,“看来项导还是个很保守的男人。”   正常人听到对方这样评价自己,不过就是默认不做解释了,海洋竟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补充:“没错,感情方面我不大能放得开,尤其担心女朋友会生气。”   “切。”明媚轻啐了一声,“你哪里还有女朋友。”这段没被剪掉真的是莫名其妙,难道是节目组觉得这样播更有话题性?   主持人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不知不觉竟已经失去了主导权,无奈只得被动的继续下去,试图把他引导到既定的话题上去。于是假装把手里的资料提示卡从头翻到尾,说:“这资料收集的的确不到位,我们不光是不知道你之前做过美术老师,还不知道你竟然会主动爆料自己有女朋友。”   海洋低头一笑,理所当然的回答:“这是对我们彼此的尊重。”   他最知道怎样能让对方难受,这么一说,倒显得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他很好,是事实。周围的朋友,交往没几天就老婆,媳妇的叫,海洋向别人介绍她的时候,从来都是郑重其事的说:“这是我女朋友。”   这男人,那天明明自己生气了转身就走,干嘛还说这么惹人抓心挠肝的话?鼻子一酸,眼眶就热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邮箱,思忖片刻,写到:“你多久没来接我下班了?是不是不想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和你们一样,用别人的故事,宽慰着自己的心。 ☆、第五十一章 最终篇   巴巴的等了整两天,一到下班便左顾右盼,夏季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这么汹涌,大门口尽是白花花的大腿和胸脯,冷气也开到了22度,吹得人每个毛孔都如临大敌。   唯独不见想见的人。   “我回来了,收拾东西,你有空来家里一趟吧。”   明媚掐着手机,指甲把手掌心抠出好几道白印子,才消化了这句话。人没等来,只飞来了邮件一封。你有空来家里一趟吧... ...什么含义呢?他用的是来而不是回,说明那个家已经和她没什么关系了。你有空来,不是你赶快来,你务必来,你麻溜的来... ...显而易见,这事并不迫切。脑补了他亲口说这句话的语气,该是多么平静冷淡。时至今日为什么还要她有空去家里一趟呢?哦,对了,人家说了——收拾东西。明媚冷静再冷静后,终于不再气到发抖,领悟,或许是她还有一些东西在那里,那位项先生一向以礼待人,自然不会私自把她的琐碎给扔了。   综上所述,果然还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了。   说不气是自欺欺人的,憋着一股火过去,还没到大门口心已经先倒戈了,没底似得直直往下坠。   他的住处,准确的说是他们曾经的住处,她总共也没来过几次,许是近来心底里对物是人非的感慨颇深,这段路走起来格外沉甸甸的。小区大门口的理石柱子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在这湿热的天气里,红艳艳的叫人难受。穿着英式管家制服的安保人员笑盈盈的对她点头致意,明媚连连弯腰回过去,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些人的记忆力超群,只来过几次,还是天黑的时候,居然就被记了住。   电梯两侧也是一面一个红双喜,整个冷冰冰的走廊衬得欢天喜地的,不知道谁这么有福气,就要做新娘了。明媚握着轿厢内的扶手,外面骄阳似火,里面彻骨冰凉。电梯门缓缓打开,正对着的大门上又是一个红双喜... ...怎么就一直阴魂不散呢?明媚怀疑的看了一眼楼层,没走错啊... ...   进退两难之际,那扇喜庆的大门已经打开——   里面是那个刚还在她心上狠狠揉搓着的人。   他单腿退后,缓缓跪地。   眼睛是怎么了,朦胧了吗?一切都好像慢动作。   没有玫瑰和红酒,没有路人和掌声。   户口本被他拖在手掌上,里面一枚戒指安静的躺在那,是她丢进酒杯里的那一只,浸过酒的细小钻石愈加璀璨,闪的她的眼角也五光十色的。屋子里热气腾腾的,空气里飘着加了老姜的鸡汤味儿,不知道哪个房间里播放的歌刚好唱到一句,“你曾坐在这里,另一份碗盘是你的,想到就很快乐... ...”每次牵过那手掌,都是温暖干燥的触感,从那只手底下,曾变幻出多少美妙的乐曲和图画,或许,还有一锅待喝的汤。她听见他平静如常的告诫:“再丢了我可找不回来了。”   明媚扭过头,吸了吸鼻子,再转过脸来,已经是一本正经。“偷的?”她扬着下巴瞥了一眼那个小本本。   海洋顺势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到她怀里,带些炫耀的说:“光明正大,迁出来的,在这落户。只等娘子检阅完毕,赏脸落座在户主那一页。”   ————————————————————————衷心的感谢大家,到此为止,正文完。   深夜,一盏床头灯亮着,空气中弥漫着微薄的醉意,床上的人大半埋在被子里,一看就是被人安置在里面的,两只胳膊妥帖的交叠在身前。电话突兀的响起来,皱眉,扰了他的好梦。是国内的座机。   “您交代的视频我找到了,下班的时间连着放了两天。恩,是,沈小姐第一天就看到了。什么反应?那我没看到。李总,您回来可得保我啊,我被我们头儿批惨了... ...”   李浩森攥着电话,反手将手背贴在眉毛上,遮挡灯光,他的心里从没有一刻是像这样的开阔。明媚,这是你的答案,也是我的答案。   海洋领着小女朋友吃了闭门羹,项家大院的雕花大门紧紧关着,他难得的像个愤青一样对着门口的可视对讲机挥起了拳头。   父亲在里头问:“你想好了?走上这个圈子,你想让她和你一样没有回头路吗?”   海洋反问:“这圈子怎么了,有豺狼还是有猛虎?”   项父:“就算将来她想离开你,也不会有平静。”   海洋:“所以,她就只能和我在一起了。”   里面还想要说什么,海洋却已经失了周旋的耐心,使出杀手锏,对里边大声喊道:“反正我妈妈满意的很!”   那天天气很热,明媚一手心儿的汗,虽然依然没能得到允许,却发觉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安安心心笑着的。来的时候便看了出来,这处宅子,不正是当初新闻里爆料的那处疑似外宿过夜的房子吗?她扯了扯海洋的衣角,海洋顺着胳膊牵到她的手,无奈的牵了牵嘴角,领着她顺着下坡小路溜达出去。   一阵风吹走了些许闷热,突然想起——   那还是在B市最难的一阵子,竟在隔壁剧组偶遇了林跃红。   收工时已经是深夜,恰巧路边的塑料棚子里还有一家卖羊肉串的,许久不见的两人坐下来,喝了一瓶红星二锅头。   海洋说:“红姐我,我他~妈爱上了一个姑娘。”   林跃红倒是有些吃惊,但那吃惊转瞬即逝,她淡淡的感慨,带着属于女人的岁月沧桑,“我以为你这辈子永远不会爱上谁。”   后来分别时,林跃红告诉他,小米嫁人了,一个台商轰轰烈烈的娶了她,待她如获珍宝,年纪大了点,人还是不错的。顺带着,说了句也祝他早日修成正果。   海洋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年氏最近不太平,都知道,年总的小侄女闹翻了天。   年时川一贯是一张冷酷脸,最近的表情却频繁起来,做的最多的就是捏着鼻梁骨叹气。底下子公司的项董事力荐了自己儿子同年依认识,他见那孩子年轻有为,相貌又是清俊的类型,遂同意了他和依依交个朋友。好歹也都是一个年代的孩子,在一块玩一玩,总比成天在家粘着他强。哪里知道,这小丫头又是哭闹又是绝食的,闹来闹去没个头了,最后竟赌气挽起人家的胳膊,大摇大摆的叫记者给拍了去。要知道,他花费了多少心思才堵住了那些记者的嘴,没成想,那老项头竟是个没有杆子自己架一个也要往上爬的角色,依依又故意气他一样护着人家... ...这让他气恼的很,竟敢拿他家的宝贝炒作新闻... ...好在项家那孩子也算犟脾气,不肯放弃心头所爱,一直忙于澄清事实。想到这,心里宽敞多了。   明媚这回是专程带海洋回家见父母的,不巧的是,她父亲这边,竟也吃了闭门羹。倒不是别的原因,一向精神健朗的父亲,病了,说是不重,但明媚知道,并不是他说的那么轻松,不然,他也不会说想等好一好再会客。回忆起来,之前父亲打电话来,说家里有些事的时候,她本以为是瞒着她爷爷的病情,其实不然,应该是他自己病了,才吞吞吐吐,不知当时病情究竟有多凶险,后来还给了自己□□。自己真的是不孝,那时候还一直别别扭扭的。心里一沉,后怕,当时太粗心了,父亲那时候该不会是怕自己万一哪天突然不行了,她赶不回来,提前给了她嫁妆吧。   突然间的,鼻子酸得很。   海洋在家里帮母亲装电脑程序,她一个人顺着医院地址找过来。   父亲在病床上,瘦了很多,啤酒肚都缩回去了。周围都是来交代工作的下属,见她来了,散了出去。   “你病了怎么也不说?”和父亲相处的时间手指头都数的过来,她从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关切,明明是担心,可话到嘴边,却硬邦邦的成了埋怨。   “小事。”父亲轻描淡写,自己的女儿他了解得很,嘴上比谁都厉害,心却比谁都软。抬手指着小沙发让她坐,从果篮子里选了只苹果,放到她手里才重新躺下。   只这么几个动作,就让他呼吸显得急促起来,手背上还连着套管针,一圈圈的白胶布缠着。明媚眼眶很热,赶紧揉揉眼,父亲虚弱的时候,看上去慈爱了许多。她啃着苹果说:“下回带男朋友给你看,他很好,只是没有你帅。”   父亲沉默片刻,才“哼”了一声,估计是表示对那句“没有你帅”的赞同。之后嘱咐:“外头的坏小子很多,他要是待你不好,我会找他谈谈。”   明媚就是被这句话逗笑的,随后就哭了起来,哭一会又开始傻笑。父亲口中的找他谈谈,大概是他能想到的最厉害的对决方式了。   很多年以前,那时母亲已经再婚,也只是偶然提起,父亲少年时真的很好看,还是学校里有名的才子来着。怪不得沈锡也那么好看呢。   爱,是这世上唯一挑不出罪过的东西。   得知两人已经有了结婚的打算,明媚妈妈特别开明的把海洋的枕头被子从沙发搬到了明媚卧室的床上,丝毫没有征得女儿同意的意思,明媚瞠目结舌,坏小子果然很多,不知道这小子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怎样把准岳母大人哄骗的如此爽快。   海洋以一副人生赢家的姿态独占了半张小床,牵着身边人的小手问:“何时才能拜访岳父大人?”   明媚把爸爸关于“坏小子理论”的原话照实说了。   半晌,海洋才缓缓开口,说:“可以理解,别人要是穿走了我的小棉袄,我恐怕会和他拼命的。”   明媚:“... ...想得美,你哪来的小棉袄。”   李浩森出差一回来就直奔公司去了,一到公司就直奔自己的办公室,见桌子上的确没再出现辞职信之类的,才算松了口气。几次想到财务部去看看,手头上偏偏没有什么由头让他去走上一圈。坐在椅子上转了好几个来回,一颗心总算平静下来,一句话没头没脑的就挤进脑海。那天明媚要走,他拉住她,挽留,她当时还说了一句话的。她问:“爱不爱都是人说的,如何证明?”随后自问自答般的告诉他:“说爱而爱,无法证明。”   到头来,他的感情在她心里只是幼稚的证明... ...罢了,他苦笑,总归这个证明题,无解。   “笃,笃笃。”   “进。”他转过椅子,抬头。   “嗨,老李。”明媚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示意他签字。   她微笑起来就像老朋友。李浩森从怀里掏出签字笔,笔帽朝上,不急不缓的在桌子上敲着。声音“当当当”的很清脆,他定定的看着她,像是在思索什么重要事情。   明媚被看的心里发毛,就快绷不住的时候,听见他说:“小沈,你顽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的话不多说,就这么告一段落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